“满人家姑娘原比一般汉家女孩儿看得尊贵,特别留心教养,自然是娇惯的。不是说,太祖皇帝还为了这个,特别训斥,不许公主欺负额驸;姑娘们在家,谁不是当公主的呢!”
“我瞧卢家这位婉君姑娘,说话行事,大方和气,性情也温柔,倒还合适。而且,她和蓉妞儿处过,有些话容易说,也许能容谅。”
“让我想想;她和容若该还照过面儿的。那年秋天,蓉妹妹病著,玉格格和她来探病,容兄弟陪着到珊瑚阁的。那时可没想到,有这段姻缘!”
觉罗夫人道:
“这还说不得;我先和你二叔说了,再合合生肖、八字再说吧!”
这件事还未明朗,意外的事先发生了。
“侍卫爷护送蓉姑娘回来了?”
觉罗夫人乍闻此事,几乎不相信。
然而,却是真的。
见了面方知原委:
原来,佩蓉夜读容若新词,感伤之余,又受了风寒,缠绵致病,一下子,不但三宫六院全传遍了,连在寿康宫颐养的太皇太后也惊动了。亲自命贴身宫女一再探视,并问起致病之由。
佩蓉满怀情思愁肠,那能明说?只道外感风寒。
玉格格嘴快,说起受纳兰家之托,送衣物等事。太皇太后闻报,略一沉吟:
“莫不是想家了吧?要不,病好了,回去看看。”
陪侍一边的太后陪笑:
“可有这个例?”
太皇太后十分明达:
“论理,‘女塾师’又哪有前例?况且,她又不是宫女,又不是妃嫔的,怕什么?”
只是这一病,缠绵到了深秋。初愈的身体,不耐朔寒,不宜小行,便耽搁下来。
今春,六公主忽然出痘,一时既不能上学,又怕传染,提及前事,太皇太后便下了懿旨,赏假半月,一则避痘,二则省亲。
一年未见的佩蓉,自表而上,看不出任何改变,言谈行事,一如往昔,见了明珠夫妇,恭谨行礼。觉罗人人只又是疼,又是怜,又是心存歉疚,不可开交。明珠心中却隐隐感觉了压力;令他深觉不安的压力;她那份为宫中礼遇培养出来,更甚于往日的清贵高华气派,他知道,道不再是可以任自己摆布的小甥女了。
不是吗?除了带巡宫去的拂云、邀月,负责护送的是乾清门的侍卫,另外还有两个宫女,是太皇太后派了服侍的。
锡三奶奶一听到消息,忙带人整理珊瑚阁;这倒也不麻烦,容若只占据了书房,其他,根本不许人动,一切都还是原样,只准备衾褥就行了。
明珠局促受了礼,藉词避开,剩下了觉罗夫人,对着佩蓉,千言万语,似乎无从说起。
谁家刻烛待春风(4)
“蓉妞儿……委曲你了。”
想了半天,只有这句话。佩蓉心上一酸,看到觉罗夫人鬓间,已见华发,不愿再惹她感伤,强笑道:
“好容易回来,舅母该欢喜才是!三嫂子呢?”
一言方毕,锡三奶奶已进屋来了:
“蓉妹妹,给你收拾珊瑚阁去了,怕妹妹宫里住惯了,回来受委曲。”
“三嫂子费心了。”
她感激道谢,回目四顾,却不见容若;她最想见,却又最……是怕见吧,就是那样没来由的情怯。
谁也不肯先提容若,或许,是不敢吧……
容若是骑射去了,他再如何好文,这属于满人子弟本份的事,也不敢轻忽。
待他回到家,立刻敏感到,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果然,喜儿迎出门来,眉开眼笑,附耳悄声:
“奴才回大爷,太皇太后赏假,蓉姑娘回府了。”
容若几疑是梦,愣了半晌,抬头看看,红日还悬在街道西头。一颗心突突地跳动起来,问:
“人呢?”
“回珊瑚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