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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胡一把抢过来朝空中一抛接住，吹了一下在耳边听声：“跟老子玩儿！搜！”

几个人冲进杂货铺一通乱翻，捡着略微值个仨瓜俩枣的就往怀里揣，小伙计瞅他们不注意脚底下抹油想溜，被冷冰冰站在门口的山崎一脚踹回去躺在墙角哆嗦。

络腮胡把杂货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着啥犯忌讳的物件儿，正在到处瞅着瞎琢磨，钻在柜台底下的王胜拉开一个暗抽屉欢呼：“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儿！”

络腮胡绰起枪三步两步冲过来：“王八羔子在哪儿？！”

“这儿这儿！还行，不老少。”王胜把铜板银圆搅和得哗啦啦地乐着。

络腮胡眼睛一亮，把枪插回去笑道：“王八羔子的，跑得倒快。这些，统统没收了。”说着把大洋揣兜里让王胜把铜板搂了，跟几个手下说：“收队！真是个穷鬼，没啥值钱的。把伙计带上，铺子给老子封了！”

出得门去，一想这样跟佐藤交不了差啊，一转身走到隔壁，把两隔壁的户主抓了，说：“统统给我带回去，皇军要问话！”

两家老小哭着拦街打坠儿，一条小街顿时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络腮胡一脚踢翻一个女人说：“明天带钱去侦缉队赎人！”一伙人耀武扬威地走了。

此时，佐藤还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琢磨吴记杂货铺的老板娘为什么会以逃妾的身份出现在宁城，而且很快就勾搭上了四大密探之首的王长林。他们是何时、何地、怎么认识的？假如她是抗日分子，是长期潜伏还是为一项紧急任务临时潜入？她勾搭王长林的目的是什么？王长林到底是真自首还是假自首？！

他捧着个紫砂壶在屋里慢悠悠转着琢磨着，偶尔呷一口茶，拨弄一下棋盘上的黑白子。

不管怎样，先叫人把她秘密监视起来！她也许不过是个棋子，那个在幕后下棋的人肯定会和她联系的。至于王长林，他阴险地笑了，一个恶毒的主意在心里冒了出来。

机要室里安静平和。电台前的两个报务员偶尔接收或发出一份电报。罗芳正跟着池田学译电，他顺手拿过刚来的电报现教现用。一个报务员收到一封电报后猛地站起来快速跑到池田桌前，双手递过抄报纸。池田接过来看到是加急加密电报，顾不上理罗芳，拿起笔赶紧翻译电文。罗芳偷眼看见池田写下“发现新四军大部队集结！目标方向不明”，她的眼里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侦缉队，楼下的大房间闹哄哄，楼上张震办公室静悄悄。他双目微闭两脚搭在桌上，貌似无聊闭目养神中，脑子里却分分钟都没停转。电话铃急促响起，他眼睛一睁精神抖擞地抓起电话喂了一声，立即跳了起来：“是！是！”

他撒腿跑出去召集手下在楼门口集合，命令他们朝四乡各镇分散出发，去打探搜集新四军的情报。

他扯着赵小六子的香云纱袖子笑骂道：“把这身皮去给老子换了，隔八里远都看得出是奸细。”他指指其他人，“还有你们，该扮货郎的扮货郎，该装教书匠的装教书匠，啥也装不了的，哪怕装个贼呢！”他抬脚在浩子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道：“你穿什么西装啊？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嘿嘿，队长，他们那啥都下乡去，我这不是配合您吗，咱们在城里溜达着，防止共党探子在城里作乱啊。”

“你当我肚里的蛔虫好了！或者，”他提溜着浩子耳朵仔细看着那小眼睛笑骂道，“我这队长卸磨，让你来试试？”本来好不容易站整齐的队伍顿时歪七扭八笑成一团。

络腮胡敞着衣衫说：“王胜，还是你跟我一队，咱们去江家湾吃午饭！”王胜笑着答应。

赵小六子苦着脸说：“我肚子疼，能不能别让我下乡啊？”

张震瞪着眼睛说：“佐藤命令，你敢不听？”

赵小六子捂着肚子：“哎哟哎哟，不行！我要去茅厕！”一手堵着屁眼撒腿朝楼里跑去。

络腮胡的横劲儿上来了，他嘴一咧讪笑道：“人家都要拉裤子了你还不放过？行，您是大队长，正的。当然你说了算。”他眼一瞪一手叉腰黑了脸接道，“不过，一会儿半道上他拉稀误事算谁的？”

张震也翻脸了：“懒驴上磨屎尿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鬼心眼儿！准不准要你卖好？既然你说了，我偏不准！就编在你一队，误事了算你的！这是命令！”

佐藤在露台上远远看他们表演，脸上阴晴不定。新四军主力忽然运动集结，一定有大行动。自从美国正式加入二战对抗德意日联盟，帝国在太平洋战场投入巨大却渐渐吃亏，在支那占领区的政策从以往的强悍转变为怀柔。怀柔政策，他喜欢，共荣个屁，可以发财是真的。

思绪拉回来，他又开始思索新四军的动机和行动目标。自从实行怀柔政策，已极少对国统区扫荡，而汪精卫政权的成立也极有力地起到了拉拢国民党高层和国军各级将领的作用，他们有意无意明里暗里地配合皇军对新四军领地进行清乡和蚕食，这让宁城安静了。这次新四军的行动目标大概率是针对国统区！

正得意间山崎匆匆来报：对吴记杂货铺的搜查和对抓回来证人的审讯表明，是有人通知吴老板提前一步逃了！

是谁？！难道络腮胡这个混蛋是双面间谍？不可能，他没那脑子。难道是他说漏嘴了，共党的暗探就在侦缉队？他头上冒出了冷汗——花姐连带着王长林一定有问题！

花姐家小院，她沉静地坐在窗前给小铜豆的一条裤子接裤腿，刚才春香楼后门口忽然冒出个卖香烟瓜子的面生人，她知道自己已经被鬼子监控了。

此时，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和自己频繁联系的王长林。她忽然懊悔先前的安排，不该让王长林公开和自己往来，他的身份特殊，佐藤那老狐狸一定还在继续监视他。可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呢？忽然汗如雨下，侦缉队里有认识自己的人。吴记杂货铺的老板娘忽然变了大户人家的逃妾，这是个绝大的漏洞！暗地监视说明佐藤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不动自己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好在自己提前接到警报，撤销了自己这个点的使用。

她咬咬牙对自己说：“现在，我就是饵。佐藤，我就等你来咬钩！我要把你钉死在我身边！”手上一使劲儿，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