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小说网

3（第4页）

温玉莲刚送到门口，身后茉莉大喊着追出来：“二叔！二叔！你的包袱！”

何大头闻声朝脑袋上使劲儿一拍失声道：“呀！忘大事了！”回头颠儿颠儿地迎着茉莉，一把夺过包袱怀疑地看着她道：“没少什么吧？”

茉莉气得大声说：“你东西落了我帮你拿了追出来，里面外面都是人，我能拿你东西吗？”

温玉莲堆满笑容的脸哗地掉下来道：“哟，何翻译官，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我家老二不要你一包袱单要你一两件儿啊？”

店里的客人七嘴八舌臊他：“人家孩子好心把东西给送来还说这话？！”

“这二叔是亲的吗？！”

“现在这人啊，得坏良心才好活，没良心活得更滋润。”

“嘘！小声点，那是日本人的翻译官，惹不起的。”

何大头在闲言碎语中提着包袱横着走上楼去了，天热人胖脚步沉重，踏得木制老楼梯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茉莉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鄙夷的鬼脸。

雅间里，何继儒和老板们继续窃窃低语，一致认定何大头是个只要花钱就能买通的混蛋，也一致同意用软磨硬抗的方式抵制日本人的压榨，实在不行就罢市！

夜里，小茉莉自然是把白天这一幕告诉罗芳，重点居然是“鉴宝”。罗芳听到“小金鞋”和“江大善人”几个字时眉毛微微挑了挑……第二天，先是张小开一身外出的洋装打扮进了商会会馆，把一个信封交给看门的驼子，说：“你把这个给何会长送去，就说我出门进货去了。”说完一转身就吹着口哨离开了。

驼子拿着信封颠来倒去看着上面那几个字，放到迎门大条案上，继续拿着鸡毛掸子去掸灰。掸完灰拿起扫帚还没来得及扫，又一个胖乎乎的身体站到了面前。抬头一看，吴老板黑着脸，把一个信封扔到他怀里，声振屋瓦地说：“把这给会长送去！老子回乡下看老娘去！”

驼子傻傻地看着他，啊啊地答应着，他已经转身走了。驼子摇摇头看一眼信封，恭恭敬敬地放在大条案上，和张小开的信排在一起。

他又绰起扫一下一下扫着，刚扫到门口，一道黑影挡住了他。一抬头，一个穿黑夏布长衫的男人站在面前，脸阴得比长衫还黑，把一只信封递给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驼子奇怪了，捏着信封坐在门槛上看着大门外，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这信封上的字好像都差不多，起码个数是一样的。他懒得动脑子，站起身把信封又排在大条案上了。刚一转身，又有人从大门外进来。驼子纳闷了，这商会会馆自打那天鬼子来重选了会长以后从没这么热闹过，就连那病秧子会长都难得来一次，今天这是怎么了？赶庙会？正发愣，那几个人已经闯了进来，一人手上一封信，啪啪摔在桌上，闹嚷嚷地说：“会长呢？请他出来！”

驼子傻了，眨着眼睛问他们：“你们是谁？找会长做啥？”

“找他做啥？申请歇业！老子不干了！”

“干不成了，今天捐明天税，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啊……”

驼子挓挲着手说：“你们先坐，会长在家养病，几乎没来过。”

“娘希匹的，不管事他当个狗屁会长！你去叫他来，老子的会费不是白交的！”

“是啊是啊，当会长的都不替我们这些小生意人说话，天天躲家里养病，算什么？”

“去帮我们找找会长吧，活不下去了……”

驼子把大家的信都拢到手里说：“老板啊，老板们，我只是个看门的，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沏茶。”

一个胖子劈胸抓住他领口说：“往哪儿跑？！老实待着！”

驼子吓坏了，结巴着说：“我没跑，我能跑哪儿去啊，老板，我真给你们沏茶去。”胖子松手一搡，驼子跌跌撞撞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手里抓着的信封也扔了一地。他趴在地上把信拾起来，摇头嘟囔道：“今天怎么都是来送信的？”

站起来对站着的老板们说，“你们不想喝茶也行，你们先坐，我去给会长送信，看他能不能来。”

胖子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快滚你妈的臭鸭蛋吧，快去！”

屋里一阵哄笑，一个人笑骂道：“你个常胖子，拿驼子出什么气啊？”

“娘的，我踢不了日本人，踢不了汉奸，我踢个看门狗还不行吗？”

一个精瘦汉子说：“啥时能在小鬼子屁股上踢他妈一脚就痛快了。”

一个老板拽了下他衣角说：“嘘！驼子！”

驼子委屈地看了那人一眼，抱着一沓信小跑着走了，出了门回头望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低声骂道：“屎！老子又不是汉奸！老子偏慢慢走。”

隔一条街的钢钢五金店。吴老板正支使着伙计上门板，旁边米店的梁老板踅摸过来说着风凉话儿：“哟呵，吴老板这是做什么？这么早就打烊了？”

“打个屁的烊！老子歇业不干了，回家抱孩子去。”

“跟谁生这么大气啊？”

“娘希匹你没接到派捐的单子啊？生意差得不得了，还三天两头派啊派的没完，老子还不如直接关板儿了算毬。”

精瘦的梁老板大夏天也捂着顶瓜皮帽，抱着肩膀四处看看才低声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一家老小都张着嘴，我要是乡下有地我也回家抱孩子去。”

“我反正跟商会递了申请歇业的条子，先回乡下看看，以后如果好做再回来，实在不行真不能干了。”

“跟商会递条子就可以歇业？日本人那儿会不会找麻烦？”梁老板伸着细脖子前后看看没人，低声问道，“都歇业了鬼子不会打上门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