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刚刚退热,当心再受了凉,还是再躺会儿吧。”说着将夏轻尘的双脚搬回床上,用被子包了个严实。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夏轻尘轻轻扯住她的衣袖。
“公子你……”
慢慢松开手,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是。”水杯很快送到夏轻尘的唇边。
被人伺候着,夏轻尘有点不自在起来,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又很少与人交谈,甚至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个人还在不在,他想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想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个桐儿会告诉他吗?
就在他犹豫之际,水喝完了。桐儿问他是否还要,他摇了摇头。
于是桐儿就离开了,临走时告诉他,有事可以拉铃铛。但是铃铛在哪,他看不见。所以他只好无奈地一个人躺着,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消遣的活动。
这间房子好象很大很大,空旷得可以听到回音,偶尔会有几声鸟的鸣叫,除此之外,连人的脚步声都没有。然而夏轻尘却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很舒适,他已经好久,不曾这样安安静静地独处过了。黑暗中,他想象着这间房子的样子。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那个人没有再来,桐儿也没有再来。他睡了一会儿又醒了一会儿,开始怀疑那一切是自己的梦境。就在他彷徨疑惑之际在他开始惆怅之际,那个人又适时地出现了。
“你醒了吗?”
点点头。一只大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
“还是有些热。头还疼吗?”
摇头。
“眼睛还疼吗?”
想了想,点点头。
“别着急,大夫说这雪盲症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你心肺不好,还染了风寒,需要多静养一段时间。”
点头。
大手轻轻在他头发上抚摩着。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夏轻尘原本不饿,但心想,若是点头,想必他会陪自己一同用餐。犹豫之际,饭食已经端到了面前。夏轻尘在床上老老实实地坐着,任由他搂着喂粥喂药。
“唉,你要是能说话该多好。”
被当成哑巴不是第一次,夏轻尘咽了咽口水张张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声。
“不过,也许这样更好,可以安安静静地陪着我。”说着将夏轻尘拥进怀里,轻轻梳理那细软的头发“你真美……”
夏轻尘觉得耳边一热,一阵痒痒的酥麻。意识到那是亲吻时,久不曾被人亲吻的夏轻尘战栗起来,竟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任由那灼热的唇在自己耳畔厮磨着。
察觉到夏轻尘的僵硬,男人慢慢停下亲吻,将他埋进自己怀里,温柔地抚慰:
“吓到你了?是我太心急了,你还没痊愈呢……时候不早了,你先歇着吧。”
感觉到眼前之人要离开,夏轻尘伸手想挽留,然而纤薄的手掌停在半空,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白天与黑夜,对于夏轻尘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反正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他静静地坐着,安静得像一樽陶瓷的塑像。每当他觉得那个人不会再来的时候,那个人就会不期地出现,或者喂他吃东西,或者只是搂着他坐一会儿。就这样,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的嗓子渐渐能发出简短的寒碜的声音,大夫说,他是在雪地里将嗓子喊破了,声音恢复之前,千万不要勉强发声,否则嗓子便废了。
在他已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像被人饲养的宠物一般,呆在笼子里,等待主人不时地喂食和爱抚。然而这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欣喜的。许多年后他回忆,这时候,应是他少年时唯一安静度过的无忧日子。即使身处黑暗,犹不知恐惧。
那个男人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频繁起来,有时还会请来丝竹班子或是说笑话的卖艺人替他解闷。那人没有再问起他的名字,似乎他已不需要一个名称作为代号。但夏轻尘心中始终有一份执念,他想用自己的双眼看看他,想用自己的声音与他交谈,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渴望与人交流,也从不曾在生病的期间如此任性。他不止一次地偷偷拆下蒙在眼上的绷带,但眼前除了如负像一般的残影,什么也看不清楚。
当夏轻尘终于学会熟练地将绷带拆下又缠好,他年轻的身体终于也渐渐恢复了气力,可以让桐儿扶着在房子外来回走动。
这一天,夏轻尘出了房间,让桐儿引着在院子里散步。走着走着,就听见前方走廊上细碎的脚步声。这时桐儿突然松了手伏跪在地上,一下失了向导的夏轻尘空着手在身前探寻,却听到近前方一声女人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