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阿团的规制,身边该有一个嬷嬷,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外加浆洗洒扫粗使婆子和跑腿使唤的小幺儿若干。
如今得脸的大丫鬟自然是画屏和迎春,二等里的流萤也颇为干练,再有几个叫不上名字来的丫鬟,虽然不算出挑,但也没大错,阿团便打算继续用着。
“走走走,给阿娘看看去。”阿团从官帽椅上跳下来,打头进了正房,兴冲冲地扑到云氏膝上,重心都压到云氏身上,反踢着双腿道:“哎呀,可累坏我了。”
云氏没出面,却并非不关心,当下放下账本将阿团捞起来。一一扫过面前三个丫头,笑道:“兴师动众叫了那么些个丫头过来,你就挑了三个?”
“贵精不贵多嘛。”阿团很理智,云氏赞同地点了点头:“你如今这个年纪,身边其实不适宜大动。画屏几个还没到放出去的年龄,这几个虽是往小里选的,也同你差着岁数,未必能陪到你出嫁的时候。”因此,留几个空缺过几年再补上也不错。
阿团上了软榻,盘腿坐着,问底下的三个丫头:“你们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提了糯米团子回来的尖脸丫头利索地跪下磕头:“求姑娘赐名!”剩下两个也理所当然地跟着跪下。
云氏劝阿团道:“你瞧哪一房的丫鬟不是一水儿齐整的名字,就你这边零零散散的,索性趁这个机会改改吧。”阿团点点头,心里也奇怪自己居然接受了云氏用这样自然的口气,随意更改别人名字。
最后定了三个红艳艳的名字,尖脸的丫鬟为红蕖,长脸的丫鬟为赤霞,瘦巴巴的那个为丹橘,加上西厢原有的一个叫朱砂的,三等丫鬟便齐了一半。
这四个里最大的才七岁,都不到顶用的年纪,阿团不指望她们做多少活计,只着窦妈妈细细教导规矩,学着看眉眼高低。
二等里头最小的就是流萤,另外剩的那个被阿团改作罗扇,正和流萤配作一对。
而迎春则随画屏改作银烛。只是这一改似乎就定了一等里头的基调,迎春身子晃了晃,强稳住心神跪下来谢恩。
画屏和流萤两个抓心挠肺地等了一天,等来了三个性情难料的丫头片子,一个改了名字形容颓废的银烛,默不作声的窦妈妈,还有一只装了西厢一众丫鬟婆子身契的铜片小锁木匣子。
阿团几手下来,恩威并施,一下子将西厢既定的格局冲散了架。
第十七章·所谓西域行商
过完年没多久,天气便开始回温。
山月居前后两进,前院开了一道曲折狭长的小小荷塘,阳光洒在春风吹皱了的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荷花还未到花季,倒是荷塘边一丛丛鹅黄色的迎春花开得正好。因水边风冷,银烛刻意走在靠荷塘的一侧,为阿团挡着风。
荷塘虽然不大,但云氏仍安排了两个会凫水的健壮仆妇昼夜轮守。此时一见阿团走近就迎上来行礼,手里端着一叠鱼食,恭敬又讨好地笑道:“姑娘可要赏鱼?这两天暖和了,点点老浮到水面上来玩哩!”
点点是一条通体银白,额上顶着一颗红点的鱼。那天郑晏和阿团在水边玩时瞧见了,开玩笑般取了这么个名字,谁想下人听到了,竟对它特别起来,每每见阿团来了,总要提一嘴。
阿团不是来赏鱼的,摆摆手,问那仆妇道:“晏哥儿来这边了没有?”
那仆妇一指东边的厢房,答道:“回姑娘话,奴婢方才瞧见四少爷在二少爷的小书房附近玩泥巴哩。”
阿团扭头往那边看了看,却没瞧见人影。倒也不慌,郑叔茂早下了死令,绝不许郑晏或阿团这两个闯祸精单独出山月居,除非郑晏能掏出个狗洞来,否则守院门的婆子定不敢将他放出去。
“行了,你去忙吧。”左右就在这附近,阿团挥退了那仆妇,带着银烛和画屏慢慢找过去。
远远地听到屋后墙根底下传来郑晏奶声奶气的声音:“汪汪!快吃呀!汪——”
“呀!是不是小狗?”猫狗这类畜生牙尖爪利,怕抓伤了小主子留下伤疤,侯府里是从来不许养的。
阿团双眼发亮,脚底下踩了风火轮似的飞快地顺着声音找过去,绕过耳房果然见滚了一身泥巴的郑晏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块栗子糕,回头瞧见了阿团,忙“嘘”了一声。
阿团一边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郑晏面前站着一只蜜蜡色皮毛的小狗,只有尾巴梢上黑尖尖的,才巴掌大小,恐怕还没满月,黑色的杏核眼极其灵动,警觉地盯着来人,就是一双耳朵奇大无比,瞧着有些怪异。
画屏吓得脸都白了,挡在阿团面前紧张道:“姑娘,野狗都凶,姑娘要是喜欢,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了。”
阿团恍若未闻,拨开画屏蹲到郑晏旁边,还大胆地把手伸过去让它闻,把自己总结的三板斧教给郑晏:“先伸手让小狗闻闻气味,等它熟悉了以后再顺毛摸,然后挠下巴。”见狗狗果然凑上来闻自己的手,阿团小兴奋了一下,对郑晏炫耀道:“看看看!它过来了!”
郑晏也把手凑过去,他刚才捏着栗子糕,手上沾了食物的香气,狗狗立刻转向,冲他凑过去,伸出一截粉嫩的舌尖舔他的掌心。“哈哈,好痒啊!”郑晏眯眼笑起来,问阿团:“能给它吃栗子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