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有罪,还请父皇责罚——”
齐隽哑着嗓音,起身后退两步,一撩衣袍,稳稳跪下。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他这动作变得更加凝重。
皇帝审视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麒麟卫也交了这份东西给你。”
“是……”
御书房中发生的对话,齐玉璇无从听见,可她意外接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远在江南的萧老夫人,殁了。
萧家第一时间挂上了白幡,整座宅子的死气沉沉,隔着一条街都能感受到。
这件事,也比上辈子提前了不少。
萧老夫人上辈子是喜丧,睡梦中安安静静走的,萧家人虽然悲痛,可也没有一蹶不振。
因为那时的萧家,作为太子妃萧玉瑶的母家,萧肃又官居丞相,有萧玉瑶给太子的枕头风,外加朝中确实局势不稳,皇帝立刻拍板决定夺情,免了萧家一家人的丁忧,只许以日代月,除服茹素二十八日。
那时萧玉璇想要回家探望,却被萧家人赶了出来——
盖因萧家人觉得,外嫁女回家奔丧不吉,大骂她是不是故意上门给萧家招晦气。
可她明明看见太子妃的马车稳稳停在萧家门口,萧家人个个笑脸相迎,像是迎什么财神,只对她这个没出息的女儿唯恐避之不及。
谢停舟远远站在萧家斜对角的深巷中,见一身素服眼圈发红的萧玉璇失魂落魄地回来,非但没有半句劝慰,反而冷淡道这是她咎由自取。
彼时她还觉得谢停舟不近人情,丝毫不顾及她的真心,还要雪上加霜,如今看来,谢停舟哪里是尖锐刻薄,分明就是一针见血,再实诚不过。
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任舜也回来了。
“主子。”
精瘦的身影单膝跪下,齐玉璇没叫起,他也老老实实跪着。
“萧家的消息打探到了。”
齐玉璇嗯了一声,招手让门口的碧穗端着刚洗好的葡萄进来。
这会儿还不是吃葡萄的时节,洗的这一盘子还是西北八百里加急送进皇宫给各位贵人们尝鲜的,皇帝即日就赏了勋贵,长公主府就得了半箩筐。
只是长公主年纪大了,太医说要少吃甜食,才能戒骄戒躁,所以其中一大半都便宜了齐玉璇。
“萧老夫人收到京中传去的消息后不久,死于突发心疾。”
一盘子圆滚滚的葡萄色白如玉,一个个只有她小指大小,用精致的银签子扎了送入口中,新鲜酸甜的汁水四溢,她发出一声幸福的喟叹。
“什么消息?”
“萧玉瑶私生女的身份、萧肃外室……不过,最让她受打击的是您擅自脱宗改姓,还被长公主收为义女,封为郡主。”
任舜说这话时,悄悄抬眼看向榻上吃着葡萄的齐玉璇。
小姑娘吃得眉眼弯弯,仿佛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什么,又仿佛死去的人也不是她的亲祖母。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去打听这件事吗?”
她支着下颚,十分小气地在盘子里挑了一颗最小的葡萄,丢向任舜。
“……”
任舜不想接,可想到不接住齐玉璇可能的反应,还是赶在葡萄落到地毯上前,伸手抓住,丢进嘴里三两下嚼完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