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公说完,胳膊上搭着的拂尘一扬,险些给面前还恋恋不舍的齐桓喂了一嘴灰。
齐桓知道自己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死死看了曾公公一眼,才怒极拂袖离开。
曾公公收回视线,并不以为意。
处处讨好固然不出错,可也没太大长进,墙头草最是没有价值,良禽择木而栖,即便他如今只是个奴才,也知道这个道理。
御书房中,上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洒在那张堆满奏折的宽大御案上,皇帝和太子相对而坐,父子俩面上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平静,沉默。
此时,两封折子静静躺在案头。一封来自太子,封皮精致庄重;一封来自麒麟卫指挥使,简洁肃穆。
太子写的这封,皇帝昨晚就看过了。
可麒麟卫指挥使送来的这封,早朝前才送到皇帝的案头,方才他才打开看。
两封折子,说的是同一件事,结果却截然相反。
麒麟卫明面上暂时由太子执掌,可他们的主子依旧是皇帝,这一点无人敢质疑。
所以麒麟卫指挥使每逢休沐前,就会将那段时日麒麟卫调查的事情回禀皇帝。
这次的事情亦然。
他们听命于太子,可也有单独向皇帝回禀的义务。
不必追溯到十八年前,放在年前,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十分满意的,容貌气度、文韬武略,心性脾性,都是无可挑剔的储君人选。
然而这半年时间,他却多了许多别的考量。
齐国,或者说他,真的需要这样一个完美的太子吗?
到底是真的十全十美,还是面上伪装,背地里阳奉阴违?
皇帝老了,可雄狮未死,幼狮已成。
药酒投毒一事,太子的折子里写的是意外,可麒麟卫却查出来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人物——
深居简出,久不露面的端王。
皇帝和端王年幼时关系好,可随着年纪渐长,君臣兄弟早就不比从前,说起来,自端王丧妻受伤后,皇帝就彻底对他放下了戒心。
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身无实权,封地远在千里,说好听了是在京中荣养,难听点就是圈禁再京中。
再如何也翻不出多少风浪。
可他居然私自养了一大批炼丹术士,其中一个术士还不满足于端王府的待遇,私下里卖丹药卖到了邹家,美名其曰放入药酒之中可以包治百病,这才阴差阳错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皇帝不免想得更深。
这两封不一样的折子,究竟是太子心知肚明却不忍破坏天家虚无缥缈的亲情,还是他和端王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邹家和贵妃到底是愚蠢被算计,还是也参与其中?
还有白家和皇后……
以及那个席上中毒的齐玉璇,她背后是长公主,是否也与这件事有关?
甚至新上任的戴相,他家曾经和萧家有亲,后来退了亲小女儿却和齐玉璇走得很近,难保不是已经暗中倒戈为太子党……
皇帝一旦开始思索便无法停下猜忌,这会儿除了他自己,他看谁都可疑得很。
尤其是在这其中至关重要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