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到了新年,不管之前过得好不好,似乎每个人都是开心的,充满了期盼。
除了谢忱。
她这些日子一举灭绥,建立不世之奇功,正意气风发,似乎也没有留意过,有人一直在她身后注视着她,送她远行。
“挽之在想什么?”见她忽然沉默,谢忱问。
谢兰亭张了张嘴:“我……”
瑶京正在宵禁,他一个人走在回城的途中,静寂无声,只有月色将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过不了多久,因为过年,宵禁就将暂时取消,所有人都要在夜间欢笑,庆祝新年。
可即便是满城的万家灯火,也终究不会有为他留的那一盏。
他只会一个人静立在空荡荡的宅邸中,望月到天明。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送走了身边的一个又一个人。
年少剧变,满门尽灭,他送走了所有的家人,然后是挚友,政敌,以及经年不识、天地孑然的故人,最后是她。
“哥哥”,在一股突如其来冲动的驱使下,谢兰亭开口道,“我御剑很快的,过几天就去找你一起过年,好不好?”
谢忱一怔,转瞬就明白她在想什么,摇头道:“挽之,你不必这样。绥地也要到新年了,他们习俗特异,会举办各种新奇的活动,你的朋友们也都在那里,你会玩得很开心的。”
谢兰亭皱眉道:“那你呢?”
“我么”,谢忱眼睫微微一掀,抖落一粒清寒的细雪,淡淡说,“放心,我一个人也可以平安喜乐。”
谢兰亭撇撇嘴。
“生命本是一场寂寞的孤旅,人人生来就飘零天地间,各自为客”,他站在雪山之侧,望着天边明月,声音沉静如溪水,“此生此夜,我能独立于山川湖海,遥见灯火人间,便已无愧平生。”
“可是,哥哥,我只想见你”,谢兰亭说,“你难道不想在新年见到我吗?”
她看着谢忱,固执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谢忱眉眼微垂,半张脸落在永夜清寂的暗影里,让她怎么也望不清神情。
“哥哥”,她又唤道。
“想”,过了许久,他终于抬头,用一种温柔又纵容的语气说,“我每一天都想见到你。”
谢兰亭觉得自己仿佛要被这句话击碎了。
“那,到时候见!”她故作欢快地说。
“到时候见”,谢忱伸出手,隔着光幕,轻轻地掠过她的眉心。
那个动作是极轻柔的,仿佛一缕清风,吹散了她眉间不知何时染上的清愁,“晚安。”
谢兰亭放下手,将玉石重新挂回脖颈。
她撑着额头沉思了一会,忽觉得外面有一阵怪异的响动。
一开门,外面五个人贴着墙角,整整齐齐蹲了一圈,听得十分认真。
谢兰亭错愕:“你们……”
“我们都听见了”,钟夫子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开始奋笔疾书,“感谢将军为老夫的《仙洲佳话品评》贡献新素材,来日若有夜半情话评选,您当居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