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结论,先生。只是让您明白,既然我们除了虚幻,没有实体,那么您也最好不要信赖自己的实体,这个今天在呼吸,并且摸得着的实体,因为正像过去的实体一样,它注定将来要在您面前表现出是一种虚幻。”
“可我们不会变!先生,您明白吗?这就是差别之所在!我们不变!不会变!不能变成另外一种样子,永远不能,因为它已经被固定成‘这样一个’……永远不变的实体。这很可怕,先生,它会使您在接近我们时发抖。”
他的声音并不太高,可是在寂静的公园里格外清晰。他身后的天空已经从幽深的暗蓝褪尽成清透的黎明,初生的日光从地平线的缝隙中迸流,那些光就从他的背后透出,将他的轮廓晕出一片带着辉煌的光彩。
“我一辈子都在演戏,一个角色、又一个角色,直到这些角色变成了我自己。我,便是剧中人。”
那天的例会方靖迟到了,在电脑室一口气打了三百多张纸,订成一个个小本子。推门时还有人不满地说了句:“怎么来这么晚……”看他面色不善,后半截吞了回去。
方靖抱着那摞本子扫视过去。没有一个人带资料来。
他把手里那些本子哗啦一声全丢在桌子上,说:“我们来演皮兰德娄,《六个寻找剧作家的剧中人》。”
他缓了口气,又说:“这是大体的资料,想要看剧本的可以来我这里考文档过去。如果决定好了,我立刻开始联系人做美工。”
说完便坐在一旁静静地等。
有几个早就看过剧本的,率先开始支持。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人开始附和。这剧本里出场人物很多,而且几个主角之间戏份均匀,足够大家分猪肉;道具多,但不难找,灯光又很有气势,舞台效果一定不俗。最重要的是,大多数人,都已经吵累了。
十二月底的时候,《苦夏》和《晚春福顺祥》公开上映了。《晚春福顺祥》选择在元旦期间上映,是为了避开春节时期各类大片的抢滩。至于《苦夏》,只能说它拖得太久,资方已经等得发狂了。
方靖去向周策要首映票的时候,周策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问:“怎么,你不跟我去首映式?”
“谁说我不去?坐在观众席上不一样看嘛。”
“那首映之后的酒会呢?”
方靖挠挠后脑勺:“那就不必了吧?我又不会喝酒。”
周策用半是不解、半是责备的口气说:“谁让你去喝酒来着?首映式之后的酒会是扩展社交圈的好机会,多少选角、剧本、投资都是在酒会上谈成的?”
方靖呆了呆,说:“我现在都没毕业呢。”从周策的表情上来看,他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傻得冒泡。
周策玩着手里的纸牌,想了想又觉得不死心,哄孩子似的说:“去见见人也好,你也大四了,现在多条路子没坏处。”
方靖苦着脸看着手里的纸牌。他有个臭毛病,比如赵登云,在片场和大家打成一片,他倒完全没有心理障碍。但假如对方是穿得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有了那种“腕儿”的气质,他必定会紧张,一紧张就会说错话,尤其是在自己崇拜的人面前,这样出乖露丑,还不如掐死自己算了。
周策看他喃喃呐呐地不说话,长叹了一声,说:“你这样,怎么吃这碗饭?当演员得心思活络,有眼力见儿,最重要的是要有人缘。我看你啊,麻烦。”
方靖手里拿着牌,嬉皮笑脸地当胸抱拳,说:“谢前辈指点!晚辈若得前辈真传,武功必当大有进益。但求前辈再赏下几张电影票来,以助晚辈修习。”
周策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说:“几张?”
方靖想了想,朱诺拍片去了,师兄要趁元旦去探班,随即说:“两张就成。”
《苦夏》首映那天,一干演员照例是要走红毯的。方靖今晚的角色不过是个普通的观众,只是应了李奉倩,陪她在人群里挤着。
李奉倩刻意打扮了,化了一点淡妆,遮住鼻梁上几点雀斑,换了隐形眼镜,不顾寒风凛冽,穿得又轻又薄。人潮拥挤,方靖站在她背后帮她挡着人,低头对她笑道:“你还特意打扮了来,要我说,面对这种阵势最好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浑身上下包铁皮。”
李奉倩抬头对他歉意地笑笑:“粉丝心态嘛,总想着隆重一点,好歹也是我头一次来看偶像的首映式。”
方靖很想说,这么隆重有什么用?只怕走在红毯上的人,看到的只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人头。而且即便是看见了,那人估计也不会在乎一个女人打扮成什么样吧。他反复想了想,觉得很伤人,终于吞回肚子里去。
为了占这个靠前的位子就站了大半天,等明星来又是大半天。终于有几辆豪华车停在红毯一段,人群立刻涌动起来。一些年小的粉丝本来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