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悄悄地进来,见我又不语,侍立一旁,静了一阵忍不住开口:“主子,魏公公走了,他临走前给我说了些话,我听了心里怪难受的,说给您听听,”看了看我的神色,继续说下去:“魏公公说,他,他不是心里没有您,”我明白立秋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皇太极了,她私下里总怕说漏了嘴,从来不肯提皇上二字,只以“他”来代替,“说他心里焦急,什么都不顾也要亲自率军去战场救您,还有,他不知道挡在刀下的是您,要是知道了,他怎么也不会忍心挥下去,回来后他心里闷,他生您的气,才去了麟趾宫…”
“你不必说了,” 我打断她,我无法想象自己深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情形,他也会温柔地搂着她说着情话,他们的那份温柔与缠绵,与我的可曾相同?“立秋,你以后再也不要提起他。”走到窗前,冬日的阳光依然有些刺眼,看着院子里的落叶被风卷走,又被风吹过来,我的心也如同落叶一般翻滚,忽上忽下,突然很想逃离这一切,若是不能够再回去,只要能逃离这个王府,逃离古代的盛京,生死由命吧。
冬至那日吴仁和吴纶两兄妹来府请安,多尔衮也在,知道这两个酒楼老板甚得我看重,也和我一并见了,说些市井家常话,我见吴仁兄妹在他面前拘束得很,笑着让他忙去,我们自在说话。
多尔衮下去,吴仁吩咐妹妹去厨房亲自做几样精致点心呈给王爷福晋,我笑着谢过,让立秋也去厨房学着点手艺,妹妹下去后,吴仁才开口:“福晋,我想着一件为难的事,若是说得不对,您可别见怪。”
看着眼前这个器宇宣昂的儒雅汉子进府后就一直带着点奴气,我真有些看不惯了,“你别见外了,从前一直喊我‘玉姑娘’的,别把我当福晋看,有话直说,我可不喜欢你这样。”
他有些羞涩地一笑,眉眼间如同化开了一池春水,模糊而温柔亲切,“以前是叫惯了,可是怕你不喜欢了呢,”用了低沉磁性的声音道:“我妹妹年纪不小了,想着该寻个好人家,想着也没个人商量,怕你笑话。
“哟,她今年多大了?”
“过了年都十七了,她挺懂事的,能持家,针线女红都不错。”
“得了,不用你夸,我都知道,人又年轻又漂亮,我又不是男人,你对着我夸妹妹有什么用。”我笑着打趣他,他的脸竟有些红了,“你,还有你妹妹,想找什么样的人呢?你放心,我能帮则一定会帮的。”
吴仁想了一下,“我想着让妹妹嫁到不愁吃喝的官宦人家吧,我们两兄妹在这里也没个亲戚的,又是汉人,想着能有个指靠,若是有王爷贝勒能瞧上眼呢,也是她的福气。”
看不出吴仁还有这个想法,虽然凭着吴纶的姿色,想做个年轻王爷贝勒的妾室的话,身份虽然低些,但我或是多尔衮保媒也就差不离了,只是,一入候门深似海,年轻漂亮的侧福晋、格格们多了去了,只怕她虽然会衣食无忧,一生却得不到快乐。
把我的意思说了,吴仁还是坚持想把吴纶嫁给皇亲国戚,我问起有无具体的人选,吴仁迟疑着说若是能入了皇子的府最好,好高的眼界,我暗抽口气,皇子如今成年的只有大阿哥,可不就是豪格嘛!
想起豪格,自打回来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挺想念他的,虽然吴家兄妹有意,我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对豪格开口。不是不知道,豪格喜欢我,我也是利用了他的喜欢去战场上营救我们的,可是,我始终把豪格当作自己在这个古代最好的朋友,肯跟我玩,跟我疯,不求回报。
片刻的静默,我推说不大懂得皇子选侍妾的规矩,要和多尔衮商量商量看。
“你自己呢?就想着妹妹嫁人了,自己有什么考虑?我给你保媒去。” 我带了笑意向他道。
他微微闭目,一脸的凝重,“不必了,我吴仁已经有负于人,怎可再…唯愿妹妹平安幸福而已。”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可是,在他的身后,也一定有着太多不快的记忆吧?却在他每日的笑容中沉淀下来,化作宁静祥和,化作不肯起半点涟漪的湖泊。
“你…唉,”他的话触动了我心内最柔软的部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眼光瞟向远处,你呢?你负了我,可也会在午夜梦回之中百感交集?心中可会有一丝丝的懊悔?
我的哀伤看在他的眼里,他对着我静静一笑,“凡事总有定数,勉强不得。”他的笑干净纯真,好象春风拂过池水,让我觉得原本杂乱的心里一下子就温柔平静了下来。
他用了平静的语调给我讲起故事,“你知道忘忧草的故事吗?传说,很多很多年前,在佛组成佛的那一天,他心爱的女人死在他的面前,死的时候,微笑着说,从此要生生世世忘掉他,忘掉那几千年,从此轮回转世,然后平凡到老。佛祖左眼流泪,右眼流血,泪水落在那女人身上,便化作了忘忧草。”
空气中弥漫着心痛的味道,倔强而孤寂的泪水一颗颗滴落,在这个冰冷遥远的古代,没有一个人可以供我倾吐不可告人的心事,而吴仁的话,象温柔的春风吹进我沙漠般干涩的心里,冰雪刹那间融化,化作泪水奔涌而出,泪流尽了,凉凉的微笑与悲伤浮上我美丽的面颊。
他也笑着,没有看我,眼神飘向远处,笑容又悲伤又落寞,眼神却是那么温柔,仿佛安静的月光。我低下头,我呢?我的脸上是不是也有这样静静的笑容?
淡淡的茶香,两个同样落寞的人,他看着冬日的风,我看着风中飘逝的过往。
“闲时可以多去我那里坐坐。”临告别时,他留下淡淡的一句。
晚间我吩咐厨房包了饺子,盛京的满人还没有这个习惯,我不理,任性地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多尔衮过来吃饭,我向他说了吴家兄妹的想法,隐隐地又想起吴仁的宁静祥和,心下以为他们不该是这样趋炎附势的人,未及细想,多尔衮带了些喜色道:“那个吴家姑娘我看是很不错的,性情好,人又标致,豪格相救咱们的情意,若是能借着这桩姻缘报偿也好。”
“她是汉人,身份低些,我担心将来会受欺负。”
“汉女也没什么不好,皇上都说了要推行满汉一家了,咱们将来连汉人的江山都拿过来呢。”多尔衮安慰我。
我转念一想这本就是吴家兄妹的意愿,将来若不幸福也怪不得别人。我们睿王府中不就有汉人格格吗,我眯起眼坏笑:“是啊,咱们府里的汉人格格可就没有受欺负啊。”
多尔衮红了脸,半晌方对着我认真道:“小玉儿,从前都是我猪油蒙了心,你不要生气,我都保证过了,今后…”
“打住!”他老一套的表白又开始了,我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你不必说了,我可不爱听。”
“你还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爱听么?”
看他一脸诚惶诚恐,我不忍说出无情的话,“你要表白就来点新鲜的花样,整天就只会发誓烦不烦啊?”敲一下他亮光光的前脑壳,不理会他的不满,“你要是觉得行就交给你了,将来你可以去吴家兄妹的酒楼永远吃白饭。”
用过了晚饭,多尔衮陪着我看书说话,赶他也不走,直到我喊困了,他才自去翼楼歇息。
不久便是小年了,府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气象,多尔衮告诉我他请了豪格、多铎几人到府里小酌,到时要我将吴纶领出伺机相见。
我忙着人套车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