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嘴还紧紧扒拉着他的几条尾巴毛,声音含糊不清,“……我、我饿。”
他随即使了术法变出来些吃食,手指纤长,轻轻摸着我身上可怜兮兮的残余毛发,“小猫,吃吧。”
我伸出舌头那么一舔,便是将他的手指也舔进了嘴里,连带的把舌头伸进他的掌心里头,恶作剧般抓挠。
他嗯哼了一声,又将我拎起来瞧。我正要去辨明他的神色,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一个力道,生生拍在我肩膀上。一个吃疼,我便是恍然从梦里头,清醒过来。
再睁开眼,再睁开眼,已然日影西斜,想来我是睡了好些时候了。
一个杏眼圆脸的小仙在我面前喜气的笑笑,嘴角还不停的乐呵着,盯着我的眼,指着莲花台上一位白衣仙君,喜气洋洋道,“哎,你看你看,那位仙君,当真好看得紧呐。没想到那么好看的人,讲起佛法来,也能那般有趣呢。”
我脑袋胀成了一个葫芦,待得理清思绪,循着那名小仙的方向往台上看,正巧看见阿君坐在台上,滔滔不绝,引经据典,与一众神仙辨得正是开怀。
我心里头颇不是个滋味,便也只得学着阿君一般,在那小仙的耳朵旁嗯哼了一声。
那名小仙见我有了动静,偏生又抓着我的手,掩着嘴角凑过来,偷偷摸摸道,“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神仙呢,长得这般俊俏。”又貌似花痴状,捧着一刻玻璃心道,“也不知成家了没,不然我便去他面前求一求,做他的徒弟,日日夜夜与他陪伴着修道好了……”
我扶了扶额头,对着小仙点头表示同意。一双眼幽幽探上去,阿君的眉眼恰好点到我这个地方来,对着我,便是淡淡的笑了。
四周刹那间便像是寂然无声,血气轰然往上涌,再思及方才做的一场了无痕迹的白日梦,我这混沌不堪的脑子里,又多添了一笔烂帐。
只那小仙很躲在一旁,结结巴巴道,“他、他看向这个方向来了呢……哎,该不会是在看我吧……”又把那眼光作放射状研究,最后眼神怪怪望着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神仙呢,原来也不过是个断袖罢了。”说完甩袖走了。
我被她说得很是讪讪,低头瞧瞧自己一身男装打扮,再看看阿君时不时瞥过来的双眼,心底顿时了然。
这委实又是一笔难以算得清楚明白的烂账。
流年之愁绪
我对上阿君的眼,望了一回天,听着佛法会上那些三道轮回的段子,心里略微不是滋味,又兀自把那新生的感慨给弹压开去,勉强阖着眼把那堆理论听进耳朵里。
待得九道山脚下的法会开完,九师兄遣来的仙鹤已然飞走了两回。我添了些新鲜茶水,盘腿坐了老半天,将将把面前的瓜子磕完,阿君方施施然从殿上下来。
我心中忐忑,犹犹豫豫蹭过去,轻手轻脚给他倒了壶茶。阿君一双眼轻轻瞟过来,眉眼一低,不过云淡风轻问了句,“唔,十四方才阖眼睡得可好?”
我可巧正在倒水,手中茶壶一偏,上好的茶水全倒在了地上,我安生使了个术将那水珠子拂去,一边呵呵笑着,抬起兴致来咬牙愤愤与他道,“师父委实英明。”
阿君望过来,眼风拂过来瞟了我一眼,拿起茶杯盖子略微浮了浮,方忍俊不禁道,“打瞌睡本不是什么坏事,偷得浮生半日闲么,这佛法也委实枯燥得很。只不过……”
他眉头上微微打了结,脸上也只不过一派淡漠模样,一只手捏着茶杯,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抬起袖口在我嘴角旁拭了拭,摇头苦笑着,“怎的某的小十四,在什么地方都能睡着呢?”
我全然不记得方才做梦之余,嘴旁还淌着哈喇子,只蓦然望着他。平时在灵鹫山上我少不了在学堂上一味枕着手臂闭眼作冥思苦想状,实则偷偷睡死过去,怎么我的这个老毛病,居然悲摧到连阿君也晓得么。
他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留意的我呢?
我咳了声清清嗓子,抬眼看着他一如往昔行云流水的动作,连带着说的“某的小十四”,都十分轻巧,在这么多仙君面前,他这个几万万年的老神仙皮厚肉燥的,也不怕害臊么。
我脸皮禁不住他这般调侃,早就红成一片,转过头故作镇定道,“其实、其实也不枯燥啊。”而后想了想,又道,“师父见十四是闭着眼在打瞌睡,其实不然。十四是在心里慢慢的参着这无边的命数呢。”
许久不曾说过谎话,我这薄薄的脸皮,实在太不禁使唤了,一路红到耳根,身子向旁处移了半寸,垂首作探讨状道,“师父,世间当真有因果恶报之说么?结善因,得善果因缘果报,当真如此么?”
阿君眼皮耷拉着,淡淡然喝了口茶,好整以暇道,“怎么,十四不信?”
我垂头垂得脖子发酸,只一味盯着他浮去的杯盏上的细微茶叶星沫,踟蹰支吾道,“十四以为,那不过是世间教人向善的把戏罢了,教人要发慈悲心,大作善心,下辈子轮回才可以有好的果报,诸如此类,诸如此类……”
我摇头晃脑一股脑儿将往昔在佛法经书中看来的玄理悟了个通透,说到尽头处,又口若悬河道:“师父且看看这凡界里头的人,一心向善的大多活不长命,而坏人却祸害千年。贪官污吏们家中万贯家财,路有冻死骨朱门狗肉臭,外头冻死的好心人千千万,如果当真有因缘果报,缘何好人命短,坏人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