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散发出柏油味,很粘脚,人们被这初到的酷热搞得措手不及。弗朗索瓦丝觉得自己整个儿变成了枯燥乏味、软绵绵的一团。
“您今天还累吗?”她用亲热的声调问道。
“我一直累。”格扎维埃尔说,“我变成了一个老太婆。”她懒洋洋地看了看弗朗索瓦丝。“原谅我,我不是一个好同伴。”
“您多傻!您很清楚我总是高兴和您在一起。”弗朗索瓦丝说。
格扎维埃尔没有回报她的微笑,她已经又陷入了沉思。弗朗索瓦丝永远也做不到使她明白,她并不要求格扎维埃尔为她施展她身体的魅力或思想的诱惑力,她只是要求格扎维埃尔让她进入到她的生活中。整整这一个月,她顽强地试图亲近她,但是格扎维埃尔固执地充当陌生人,她虽存在,但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存在在弗朗索瓦丝身上射下了一条危险的阴影。有些时候,弗朗索瓦丝全神贯注于自己,另一些时候,她全身心地贡献于格扎维埃尔,她经常在焦虑中一次又一次感受到这种两重性。那是有一天晚上一种古怪的微笑向她揭示出来的这种两重性。摧毁这丑陋现实的唯一办法可能是与格扎维埃尔一起忘我地沉浸于单一的友谊中。在这漫长的几个星期中,弗朗索瓦丝越来越强烈地感到这种需要。但是格扎维埃尔永远不会忘我。
一声长长的哭嚎般的歌声划破烈日炎炎的长空,在一条僻静街道的拐角,一个男人坐在一个马扎上,两膝中夹着一把锯琴,在乐器呻吟般的伴奏下,他的嗓子唱着哀怨的歌词:
大道上,秋雨未停,
夜阑人寂,我侧耳细听,
那心声多么凄婉,
沉重的脚步声伴你而行
弗朗索瓦丝抓住格扎维埃尔的胳臂,她感到在偏静处听到这种意志消沉的音乐似乎就是她内心的写照。格扎维埃尔的胳臂紧贴着她的胳臂,它任人摆布、无知无觉。即使通过这可触摸的美丽身体也不能触及到格扎维埃尔。弗朗索瓦丝真想坐在人行道边,不再动弹。
“我们去一个地方怎么样。”她说,“天气太热,不好走路。”她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在毫无变化的天空下盲目地游荡了。
“哦!对!我想坐下来。”格扎维埃尔说,“可去哪儿呢?”
“那个摩尔人咖啡馆曾使我们陶醉,您愿意去那儿吗?离这儿很近。”
“那么,我们去吧。”格扎维埃尔说。
她们在街角拐了弯,走向一个目的地就比较令人鼓舞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度过长长的美好的一天。”弗朗索瓦丝说,“您还记得吗?”
“我觉得这已经很遥远了。”格扎维埃尔说,“那时我多年轻!”
“还不到一年呢。”弗朗索瓦丝说。
她自去年冬天以来也变老了。那时她无忧无虑地生活,周围的世界是广阔而丰富的,它属于她,她爱皮埃尔,皮埃尔爱她,她有时甚至大胆地承认她的幸福是单调的。她推开门,认出了羊毛地毯、铜托盘、彩色灯饰,这地方没有变化。那个女舞蹈家和音乐家们蹲坐在尽头的凹进处聊天。
“这里变得多冷清。”格扎维埃尔说。
“时间还早,等一会儿想必人会多起来。”弗朗索瓦丝说,“您愿意我们去别的地方吗?”
“哦不,留在这里吧。”格扎维埃尔说。
她们仍在过去的位置上就座,坐在粗糙的坐垫上,叫了薄荷茶。在格扎维埃尔身边坐下时,弗朗索瓦丝又一次闻到了在多莫咖啡馆使她困惑的奇特味道。
“您今天是拿什么洗的头发?”她问。
格扎维埃尔用手指轻触一绺柔软光滑的头发。
“我没有洗头。”她惊奇地说。
“头发有股药水味儿。”弗朗索瓦丝说。
格扎维埃尔理解地一笑,但立即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