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幽丽此时唱这首歌的用意在哪里?
伴着她一首又一首的演唱,我几乎就要睡着了。于是我打算离开,让七月的阳光蒸干我的大脑。
我途经街心花园的时候,看到了一树的石榴花正在开放,七月是石榴花开最后一个月,它们在阳光下娇艳的样子让我的目光柔和起来。我慢慢踱过去,坐在石榴树的阴凉下,几个穿着太极服的老人在吃西瓜。
其中一个老头将瓜皮丢进塑料袋里,直起腰对另外一个老头说:“你知道老王头吧,真可怜,据说死了。”
“是啊,还是场命案。有时我们打太极拳,却被他的广播操音乐搅得心神不宁的,可突然不在了,还挺想念他的。”
“据说是得了什么‘脸盲症’,是种见了熟人也认不出来的怪病。可能是因为我年轻时得过严重的扁桃体炎,割除扁桃体以后声音太有特色了,所以一说话他就能听出来是我。”这时,老头脸上显出自豪的表情,仿佛摘除了扁桃体成了很光荣的事情。
“我还以为脸盲症是指认不出人脸呢,原来还可以根据声音来判断啊!可不管怎样,老王头不在了,像我们这么大的年纪,去世真的是瞬间即来的事情,得珍惜生命了——那他平时看门怎么办,进校门得登记吧?”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知是哪句话拨动了我的神经,我一下站了起来,迅速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几个老人被我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
回到家中,我翻开了王大爷的登记簿,寻找案发当天晚上卓伟进入学校登记的那一栏,当我看到上面的字迹时,我的头皮都麻了。“卓伟”的名字后面写的内容居然是这样的:“卓伟今天好像很紧张,以至于他签的字都歪了,说话声音也走了调,这么晚了来学校,他把我的笔都拿走了。现在的年轻人做事真是浮浮躁躁。”
这分明不是卓伟的行事风格,就算怎样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名字给签歪。所以,我确定进学校的绝对不是卓伟,而是那个凶手。我回想起今天在公园听到的话,王大爷为了记住那些他认不出的人,会想尽一切办法,通过肤色,发型,声音特色以及穿着习惯来辨别某个人,所以他的听力应该非常厉害,说不定在脸盲症的迫使下,他的五感辨识度得到了飞跃性的提高。
可他为什么没认出那天晚上假的卓伟呢?我重新盯着卓伟的签名,这字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靠直觉啊,我的鼻子很灵的,不信?”
这句话是否暗示着内在的信息,可是我却无法捕捉到它的含义,而且我也不能单单凭借这句话捕风捉影吧。
直觉,是因为王大爷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不是卓伟么?他曾经说,在卓伟到来之前,他正急着看电视,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忽略了假卓伟的疑点。
(5)
脑袋上是九米多高的大牌子——好帮手文具厂,广告牌上卡通形象的铅笔和文具盒正手拉着手,挤眉弄眼地跳着舞。我和唐赫一起迈过工厂大门,这里是本市一家生产文具的厂子。
地方垄断主义仍然存在,无论是超市还是小商店,这个厂的文具产品占据我们市的大部分市场份额。我们学校采购的办公用品当中就有这个厂生产的产品。得知来意后,厂主任带领我们来到了生产车间。一进去我就闻到了一股油墨味。一名戴着鸭舌帽,将头发盘在脑后,把瘦弱的身体装进宽大灰色制服的女工正在检验笔是否合格。
我环顾了一下车间,这里空调的冷气让人有种进了冰窖的感觉,幸好唐赫提醒我穿件夹克。工人们都穿着工作服,捂着口罩,毕竟油墨也有吸入的可能,对呼吸道有伤害。
“这是我们的装油机,这套流水线设备是从德国引进的,也是我们厂最先进的机器了。每根笔芯里的油墨量都能精确到最后一滴油墨以相同的速度使用完。而且下面的钢针笔头不容易损坏。可是,我们遇到了个问题,就是一部分笔注入油墨之后,笔芯的外部塑料管质量不过关,所以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依赖于品质检验机和人工双向把关了。先过一遍检验机,最后人工再检验一遍。”主任一边说一边把我们领到那个女工人旁边。
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我注意到她的线手套上已经被红色、蓝色和黑色的油墨染得脏兮兮的。
“主任,今天的合格率比以往要高,已经包装三十盒了。”女工说起话来像个军人,干脆利落。
“好的,今天工作辛苦了,可以回家休息了,也到轮班的时候了。”
“是,主任!”
女工像立定一样地一合腿,离开了。
“今天是周五,我们实行轮班制。”
唐赫从刚刚检验好的笔芯里抽出了一根,是黑色的笔水。
“这根笔芯大概能用多久?”他问。
“正常的寿命是半个月,这是最高生命消耗,如果用得少,大概可以用一个半月,根据使用率而定,并且这根笔芯的笔头是0。5mm粗细,已经算是最粗的了。所谓的生命消耗,就是指里面油墨的消耗速度。”
“就像我们人体干活时各个关节的磨损率一样么?”
“可以这么说。”
“那如果笔水只剩这么多的话,”唐赫用拇指和食指在笔芯外比划了一个高度,“会使用多久呢?”
“啊,唐警官问到点子上了,我们这台德国的机器有个技术,就是在油墨快用完的情况下减慢使用速率,现在国际上这项技术的应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一些中小文具制造厂都已经采用了。如果是您刚才比划的高度,起码可以将使用寿命延长三天左右。”
“这根笔芯能够送给我么?”唐赫举着刚才那根笔芯,在主任的眼前晃了晃。
“可、可以啊,我可以专门叫市场部的给警局送一批货的。”
“不用了,谢谢主任,我就要这一根。”
就在我想告诫唐赫不要提出无礼要求的时候,他已经捏着笔头,用蛮力一拽,笔头就从笔管上脱落了。油墨立刻汩汩地冒了出来流到他手上。主任傻眼了,不知唐赫这是在演哪一出,我立刻在唐赫的肩上推了一把。
“你这是干嘛啊?”我带着责备的口吻训斥道。
“真厉害啊,即使这样,油墨还是很慢地流出来,我以为会飞溅呢!”
唐赫掏出纸巾擦着手,然后问主任一根笔芯多少钱,主任立刻表示不要钱,可唐赫还是赔给主任五块钱。
走出文具厂,我闷闷不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