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从把我妈最后一笔退休金拿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我查了我妈的退休金是三次支付出去的,可她并没有通过银行转账,而是用现金交到了那人手中。”
“卓伟知道这件事么?”唐赫又问,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王莲不知道实情的话,总应该有人察觉的,何况这件事是因卓伟而起的,而且王老太又那么爱这个干儿子。
“卓伟那段时间心情居然变好了,估计是我老妈的‘善举’得到了上天的保佑,我哥居然每天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下班回到家还吹着口哨,我妈问他是不是交到了女朋友,他也神神秘秘地闭口不答,而且还往身上喷香水。后来,我才知道,他常去一家歌舞厅,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女的。”
“一个女的?”唐赫特意把语气加重。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唐赫抓起话筒,那边一个警员告诉他王老太家的家门大开,邻居报警说家里空无一人,桌上有张留言条,说王老太已经打算孤身一人离开住处,希望女儿莫要挂念。得知消息后,王莲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唐赫赶快打电话通知其他干警寻找王老太下落。
唐赫走出警局,他看到我站在门口。
凌晨一点多,警局外阴云密布,暴雨将至。
“报失踪案的是我。”我刚一见到唐赫就开口了。
“怎么?你去了王老太的家?”
“是的,我今天从警局出来后就去她家了,那时她刚到家,我想问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包括她曾经被勒索的事,可她跟我说那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吃斋念佛的。”
“你既然见到她了,怎么还会报失踪案?”
“后来我又去了她那里,因为我看到了一样东西,是她给我看的,一张字据,是她给对方钱时留下来的。落款人我记不清了,隐约觉得有点不对,所以要回去复查一下。可到了王老太家却发现,她已经离家出走了,唯一看到的就是桌子上的留言条。而字据已经不在了。”
“王老太眼睛失明,怎么可能离家出走?字条是谁写的?”
“她的邻居一直等有人出现,他告诉我那是王老太拜托他写的。开始的时候,邻居觉得王老太是在和女儿开玩笑,并劝她说孩子都是爱她的,不要觉得自己拖累了子女,之后邻居就回自己家了,谁知离家出走成了真的,就在王老太离开没多久,我也到了。王老太家养着一只导盲犬。”
“字据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
“从一个装着香的长条形盒子里,我回去的时候检查了,那里没有。估计是被王老太带在了身上,她会想办法销毁的。”
可是现在找不到她老人家的踪影,只要找到字据,说不定案子就会攻破了。
“那张字据为什么会让你觉得蹊跷?”
“因为字据上写着两个字母,可我记不清是哪两个字母了,当时有个模糊的念头在我的脑袋里乍现了一下,但又瞬间消隐了。”
“字母么?名字的缩写?”
“应该是,不过——”
唐赫的手机响了,他看到是其中一个干警的电话,嗯嗯啊啊地答复了两声之后挂了电话。唐赫兴高采烈地说王老太在长途汽车站。我和唐赫拦了辆出租车赶往那,王老太神情庄重地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
“终究还是被你们找到了,”她安静地说,“我老了,也经不起什么折腾,希望你们不要为难我。”
“老奶奶,我们不想给您的生活造成困扰,也非常感谢您能把实情告诉我们警方。但是凶手毕竟是凶手,您这样做会给他人造成巨大的损失,那些失去亲人的人该多么伤心啊?”
“我已经向佛祖忏悔了,而且我所犯下的罪孽我也告诉了你们,请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宽恕别人的罪过吧!何况卓伟他也得到了惩罚。”
“老奶奶,我们只想要回那个字据,兴许就可以找到最终的凶手。”唐赫弯下腰,和颜悦色地跟王老太对话,王老太低下头,用手安静地抚摸着窝在身边的导盲犬:“乖大宝,你说警察要字据呢,该怎么办啊,你告诉他吧!”
唐赫慢慢地直起腰,他明白了,那张字据已经被这只导盲犬吃了下去,是王老太让导盲犬吃下了字据,除非开膛破肚,那张字据也肯定是得不到了。可是怎么可能为了字据杀死一只导盲犬呢?
“找到凶手是你们警方的责任和义务,而我只能帮到你们这么多了,其实,你们想到的比起真相来要少之又少。”王老太闭着眼睛,她抬起脸,失明的双眼冲着唐赫和我,就好像她在看我们一样。
在咖啡厅里,唐赫把王莲的话转述给我。当听到“丢了工作的老师”几个字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因为丢了教师工作而郁郁寡欢,想在公园里跳湖自尽,却阴错阳差娶到了漂亮老婆。而卓伟认识那人老婆之后就天天去歌舞厅跳舞,之后……
我的心脏为之一振。
(3)
回到住处,李朵诗在等我,她已经在开着空调的凉爽室内睡着了,被子歪歪斜斜地盖在身上,可能是我开门时的响动把她给弄醒了,她睁开眼,用了半分钟清醒过来。此刻,我听到屋子里传来幽幽的音乐声,好像是德彪西的《雪之舞》,这是我和女友最喜欢的乐曲,德彪西把印象主义运用到乐曲的表现当中,很多人听了觉得这是在表现下雪时雪花的纷繁复杂的样子,雪花与连续不断的旋律组合成了一幅没有规则、雪片乱舞的画面。可我和女友却都能听出其中一些阴暗与恐怖的力量。
与其说是在凉爽的空气中睡着,还不如说是在这首乐曲的感召力下进入梦乡。每当我听到《雪之舞》,眼前都不免出现一种站在大雪里,那些雪花在狂吼的风中不规则地舞动着的景象,令我产生一种看不到尽头的绝望感。
此刻,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想继续完成从这起案件获得灵感,却一直拖拖拉拉没时间写的推理小说。它已经在我的电脑里沉睡了半个月了,可当我敲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却发现绝望感深深攫住了我,这是为什么?难道我得了作家阻断综合征?
“我今天辞职了。”女友侧过身躺着面向我。
“哦。”我盯着电脑屏幕,也许我打不出一个字并不比她辞职的消息好多少,屋子里静悄悄的,我们两个也静默着。
“你在干嘛?”她问我,听不出一丝因为辞职而产生的悲伤情绪。
“我在写小说,可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真的很苦恼。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今天凌晨,我就像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一样,都来不及回忆发生了什么,虽然许多细节在我的脑子里不停打转,可是真正回忆的时候却是一团乱麻。”
“你不是以前写过推理小说么,怎么还会写不出来?”
“那是因为以前的小说都是虚构类的,它们是基于一定的调查研究,再通过想象力加工创作出来的,其实有很多犯罪手法在现实当中是无法实施的,例如已经有人证明‘冰锥’是无法杀人的。然而,此次的案子是我在生活中碰到的真实案例,我的艺术加工必须基于它。原本以为可以重现案件的真相,可仔细想起来却疑点重重,线索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