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妄兮,莫回头”他凝望着石壁上的这六个字,不明白为什么旁人,皆可以回头,而他却总是功亏一篑。
所以,他紧紧的拉住那根红绳,纵使他这缕即将消散的魂魄,根本拖不住两个活人的重量。
可他不甘心啊,他想问问绳子另一端那罪恶昭彰之人,所痴所妄,皆为何物。
倘若,他心中一样悔恨,是不是也有一个人,会向他伸出手,带他逃离这片深渊。
然而,他心知肚明,没有了。
从那个一事无成,常常被人欺负的书生,下定决心也要去欺负别人的时候,他就不能回头了。
七十年前,霍子鸣
也曾无忧过,也曾良善过。
他读过圣贤书,中过乡试,甚至留恋风月,喜欢过一个会弹琵琶的花娘。
但后来,他因株连之罪,被除了功名,下了大狱。
三年岁月,当他重新站在七星镇的街头,成了一个无名,无家的人,他竟觉得恍如隔世。
接下来的日子,他遭人白眼,受人欺凌,还沾上了赌瘾。
半日闲中,他结识了恶霸谭三,看那人在这金银窝里风生水起,好生羡慕。
可他呢,除了读书时,在骨子里刻进了三分清高,其余都烂在了一颗黑心里。
比如,他无事时,还是会去勾栏里找他的花娘。
花娘是人们对于风尘女子的称呼,可他找的这位花娘,本命也姓花,单名一个龄字。
三年前,花龄十四岁,见了他之后,就常常和其他花娘念叨着,“霍家哥哥要赎她出去。”
当时,霍子鸣觉得这样的女子配不上他,所以就算知道了花龄的心思,他也一次都没回应过。
三年后,花龄十七岁,霍家的哥哥一直没来赎她,她也就改了口,“等我攒够了钱,就和霍家哥哥去镇子外面买几亩良田。”
这话,她见霍子鸣一次,就说一次,听的人耳朵起茧子。
花龄是卖艺不卖身的,想来这是霍子鸣唯一念着她的理由。
但实际上,自从霍子鸣家道中落以来,他就成了过街的老鼠,除了花龄这儿,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找不到尊严。
这种局面,直到霍子鸣有一次在外面受了气,夜半来找花龄谈心。
隔着门,就听见里面翻云覆雨,好不缠绵。
他气急了,将那床上衣衫不整的男子,一脚踢出了门外。
男子白挨了他一顿揍,自然不肯罢休。
第二日就带着人手找上门来,将霍子鸣踩在脚底,大骂他多管闲事,软弱无能。
他来找花龄可是出了大把银子的,你一个吃白饭的,还想让窑子里的姑娘为你守节。
这话听得霍子鸣更加恼怒,可偏偏人家说的对。
见他被打得满脸是血,花龄心疼的想为他敷药,却被他一把推开。
那晚,霍子鸣就这么带着一脸伤,找上了谭三,跪在地上说他这辈子,就跟着谭三干,认他做兄长,当牛做马什么都行,只要他别再被人欺负。
谭三一瞧他那怂样,知道这人不是什么狠角色,平时没本事也就算了,还一副清高样,本是瞧不起他的。
却又挨不过霍子鸣央求,就抱着耍他的态度,道:“你若跟着我,需要有投名状,小子你若是能杀一个人,提着头来,我就收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