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是我的侄孙,刚刚从国内来。”庞文澜的介绍十分简单,庞劲东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德钦巴丹点了一下头,算作是打招呼问候了。
双方分别之后,庞劲东来到庞文澜身旁,压低声音问:“四爷爷,你是想说反德钦巴丹吗?”
庞文澜微微一点头,继续道:“聪明。”
对于叔祖的夸奖,庞劲东并不放在心上,而是更加关心这件事能否成功:“德钦巴丹同意了吗?”
“没有明确表态。”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庞文澜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
庞劲东感到很不放心:“他真的有可能投靠我们?”
“有!”庞文澜点点头,斩钉截铁的说:“而且这个可能性还非常的大!”
庞劲东被叔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很想刨根问底一番,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叔祖未必愿意让自己知道太多,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庞文澜注意到庞劲东似乎想要问什么,又是淡淡的一笑,坦然告诉庞劲东:“对于侄孙你,四爷爷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随后,庞文澜把德钦巴丹其人的背景和经历讲述了一遍,然后又总结说:“德钦巴丹这样一个完全汉化,还对md政府心怀不满的人,正是我们可以拉拢的对象。”
“恕我直言,听刚才的谈话,四爷爷和德钦巴丹应该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四爷爷过去就没有想到策反他呢?”
“有策反的可能,不代表就会有策反的机会。”庞文澜摇了摇头,又道:“虽然德钦巴丹属于我们的敌人,但这么多年下来,却一直都没有和我们正面交手过,所以四爷爷也就没开口。”
听叔祖这样一说,庞劲东多少有些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作为md政府的军官,毕竟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待遇优渥。相比之下,咱们果敢共和军始终是不入流的匪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没有理由弃明投暗……”庞文澜的话里多少带有自嘲的意思,透出了一股心酸和无奈:“你四爷爷自己放着安定不享受,却要过动荡不安的生活,已经说不清楚究竟是对还是错,所以不能强求别人都这样……”
一直以来,庞文澜给庞劲东留下的印象都是果断坚强,如今第一次听到从他的嘴里说出泄气的话,让庞劲东感到很是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庞劲东却也能理解到,叔祖为坚持自己的理想曾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为此在丛林度过了大半生的时间,但是几十年下来却没有见到任何起色。
一千多人的队伍蜗居在长箐山,时刻堤防着md政府军的围剿,能够自保就已经不易了,而为所有果敢人争取到自由和独立根本就是遥遥无期。
如果是在过去,庞文澜有充足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和寻找机会,但是现在年事已高,来日无多,一生的梦想却看不到实现的可能。
当然,还有庞天宠,庞天宠也有孩子,甚至还有庞劲东,可以一代人接一代人的努力下去。
然而世事无常,没有人能够知道将来的事情将会是怎么样的,更没有人能确保庞文澜的后人会长久的坚持这个理想。
所以不能眼见梦想成真,庞文澜多少有些灰心丧气。
“四爷爷,人常说‘尽人事而听天命’,我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奋斗,至于是否能够实现并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只要今后回顾起现在,我们没有对自己留有遗憾,就已经足够了。”
庞文澜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得好。”
庞劲东本来想要继续宽慰叔祖,说一些自己坚信果敢的自由与独立即将实现的话,但是想来想去,庞劲东还是没有说出口。
叔祖毕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不是可以被几句虚假的谎言所欺骗的,恰恰相反的是,他看待问题的深度和广度还要远远超出自己。
于是,庞劲东把话题转了回来,继续讨论德钦巴丹:“我冒昧推测一下,策反德钦巴丹的时机,现在应该已经成熟了。”
“你说的没错。”庞文澜的那种沮丧只是片刻工夫,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更是显得很自信:“这是由两个方面决定的,一个方面是,德钦丹巴终于被派来进攻我们,而他并不愿意和我们打仗;另一方面则是,他与七十七师师长通莱素来不睦,通莱迟早会找机会除掉他,他又根本就斗不过通莱,只能想办法另找出路。”
“这个通莱很有本事吗?”
“有没有本事暂且不说,至少后台硬得很,他的姐夫是貌埃大将。而德钦巴丹却只有一个二零六团,拿什么和人家斗?!”顿了顿,庞文澜补充说:“以通莱的行事作风而言,如果想要除掉某个人,就绝不会改主意。哪怕这个人离开他的视线,隐姓埋名的躲了起来,他也会设法找出来的。更何况,通莱对德钦巴丹的怨恨和不满,恐怕还不是一星半点。”
“这么说,策反德钦丹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以这么说!”庞文澜拍了拍庞劲东的肩膀,十分高兴地说:“你真是我的福将,刚到长箐山,就给我带来这么一份大礼!如果通莱派其他人来进攻我们,我反倒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四爷爷实在是过奖了,侄孙愧不敢当!我倒认为,是四爷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庞劲东绝不是一个马屁精,无论对方是否自己的长辈,都不会轻易说些恭维话出口。但只要是说出口了,就必然是心里确实这样认为。
事实也正如庞劲东所说的一样,刚一知道来进攻长箐山的人是德钦巴丹的时候,庞文澜心里就已经有了主意。
刚才的一番谈话,已经决定了第二零六团将会归降果敢共和军,庞文澜和德钦巴丹两人已经谈妥了全部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