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连恺冷笑:“老二逼我杀他,难道我能舍了自己性命去救他?”
秦桑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相信。易连恺说道:“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如果我们两个人同时处于危险之中,你到底会救谁。现在看来,你是不会救我了。”
秦桑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原以为你变了,原来你并没有变。”
易连恺似乎有些疲倦,合上眼睛闭目养神。秦桑说道:“人命在你眼里,是不是轻贱得像蝼蚁一样?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呢?不如像二哥那样,走的时候把二嫂一个人留下,是福是祸,由她去吧。二哥既然把我劫来,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呢?”
“我来见你,他便不会害了你的性命。”易连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秦桑只觉得万念俱灰,易连恺说着:“咱们的缘分,看来是尽了。孩子不过三个月,你愿意将他生下来也好,去医院做手术打掉也好,都任由你。如果你愿意生下来,我让人存十万块钱给你,当做抚育费。”
秦桑十分厌恶,只说:“我不要你的钱。”
“你不要就算了。”易连恺语气似乎十分轻松,“不过将来你可别后悔。”
秦桑不再说话,只是倚在炕桌上,似乎若有所思。易连恺不愿意再看见她,闭上眼睛,重新又沉沉睡去。
他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间。刚刚拿灯的时候,易连慎就遣了人来,说道:“二公子备了一桌酒宴,替三公子和少奶奶接风洗尘。”易连恺睡了大半天,精神渐佳。起来洗了把脸,就对秦桑说:“走吧,二哥请吃饭,可不能不去。”
秦桑沉着脸跟着他出门,春夜微寒,她衣裳单薄,易连恺解下自己的大衣给她,她神色愠怒,并不肯接,跟着卫兵快步就朝前走去。
易连慎倒是十分客气,亲自站在滴水檐下迎接,尤其见了秦桑,更是绅士派十足,先搀扶了她一把,又问左右:“这么冷的天气,三少奶奶没有穿棉衣,怎么不拿件大衣给她?”马上就有人送上黄呢子的军大衣。秦桑知道易连慎比易连恺更难琢磨,此时不宜生事,所以也接过去,还说了声:“谢谢二哥。”
易连慎还是很有风度的样子,将他们让进室内,原来桌边早已经坐了一个人,真是闵红玉。她虽然脸色苍白,可是笑吟吟的,说道:“三少奶奶是远到的稀客,可是我腿脚不便,就不站起来相迎了。”
易连慎说道:“你就安心坐着吧,反正今天并没有外人。”
闵红玉瞟了他一眼,说道:“瞧你,三公子当然不是外人,三少奶奶自然也不是外人,可是我毕竟是外人啊。”易连慎笑了笑,并不搭腔。此时易连恺却冷笑了一声,说道:“就算是唱鸿门宴,也不用这样眉来眼去。”易连慎摇了摇头,说道:“三弟,鸿门宴那是项羽与刘邦,我们手足相聚,怎么能说是鸿门宴?”
易连恺不再睬他,待得四人落座,仆从一一揭开盖碗,原来是各色佳肴,并中间一个火锅,烧得那白汤滚滚,热雾腾腾。
易连慎手握牙箸,说道:“三妹妹远来是客,只是行在军中,只好诸事从简。幸好我这三弟是知道我的,还望三妹不要见怪。”
秦桑答了几句客套话,四个人虽然守着一桌子佳肴,可是秦桑自有一腔心事,而易连恺根本连筷子都懒得举,至于闵红玉,当然更是做个样子。唯有易连慎自己连吃了好几块羊肉,说道:“这镇寒关里没什么好吃的,唯有这羊肉火锅还颇有名气。你们在关内是吃不到的,如何不多尝尝?”
易连恺懒洋洋地扶着筷子,似乎并无下箸的兴趣,秦桑心事重重,看了易连慎一眼,又看了闵红玉一眼。易连慎将筷子放下,说道:“看来话不说明白,你们都没心思吃饭。得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秦桑默默地扶一扶胸襟上的扣子,这件呢子大衣虽然已经是最小号,可是她穿在身上还有些大,所以总是不习惯,要捏一捏那衣襟。易连慎说道:“三妹,我这个三弟虽然心不坏,可是脾气是真的不好,想是他还不曾对你说过吧?”
秦桑冷冷地问:“说过什么?”
易连慎叹了口气,说道:“闵小姐一直乃是三弟的红颜知己,昨天这两人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吵翻了,三弟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拿起枪来就朝着闵小姐开了一枪,你看看,闵小姐脚上那伤。按理说呢,我不应该蹚这种混水,但是你也知道闵小姐是位角儿,原是靠登台吃饭的。唱戏嘛,讲究‘唱念做打’,医生说了,这一枪下去已经伤了骨头,哪怕将来好了,只怕既不能‘做’又不能‘打’。她一个弱质女流,连登台这碗饭都不能吃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秦桑忽然笑了笑,说道:“二哥素来怜香惜玉,不如我替二哥做个媒,就让闵小姐嫁了二哥做小妾,也算是一段佳话。”
她话音未落,易连恺却已经“噗”一声笑出声来。易连慎则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三妹妹好厉害,我的话刚说了一半,你就挡了回来。闵小姐与三弟素来交好,我这当哥哥的,夺人所爱,成什么体统呢?”
秦桑沉着脸,说道:“夺人所爱自然是不成体统,可是做哥哥的,硬要塞个姨太太给自己弟弟,这又是什么体统?”
易连慎笑道:“三妹妹你先别生气,我的话你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你不妨问问三弟,看他愿不愿意娶闵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