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以后很久,于晰才再次见到陈苏。在人群中。
她看上去憔悴了一点,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沉郁,虽然笑着却只像是水从石头上划过,但这一幕的绝望美不胜收。
她弯下腰捡起他掉落的名片时,细细的银环顺着她纤薄的手腕滑下来。她递给他时,手指上缠着两个创可贴,手背再往上也有一道血壑。
这所有一切只是显得她的手更细长、更纸白了。
他们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四年志
01
是在依约中,于晰才看见高昕南的脸上有明显的诧异。细节过分明显,以至于他仿佛是刚刚从瞎眼复明。
周闻霁咳了一声,打破沉默:“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茬呢。”话音在奇怪的地方起伏,意有所指。
陈苏不置可否,只是淡淡摩挲着一只高玻璃杯。于晰和周闻霁对视了一下,几近慌乱,马上又把目光转回到陈苏身上。
“很义气嘛。哦,简直是恩情。”周闻霁似乎对诡异的气氛一无所觉,继续往下说,“老于这四年算是涌泉相报了哈。”
“还不够吧。”陈苏在这时候接话了,似笑非笑的摇动杯中酒色,“不以身相许真是说不过去——可惜。”
算来这一次,连带以前的四年和再以前那些面目模糊的阳光日,是陈苏头一回这么平淡的说起他们两个人。于晰的眼睛里出现一种类似断裂的阴郁,这个荒唐的宴会到现在也该结束了。可是他还是没说话。
姜博的话说完了,好在除了大家共同的朋友和一些同学外,其他人并不理解话中深意,画面算是其乐融融。高昕南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也有点冤枉,姜博下了台就径直来找陈苏,大咧咧在她背上拍了一把。
就连这都很熟悉。姜博觑了一眼台上笑意消减的高昕南,不过没有说什么。
“乱说一通。”陈苏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后半句声音压低,“你也犯不上。”
她对今晚不知为何话多的周闻霁和不知为何哑巴的于晰略点了点头,就拉着姜博到僻静处坐下。于晰远远看着她也不移开视线,却终于开始和周闻霁说话。
姜博神色更无辜:“不是你让我在你和她之间选一个的吗?”
陈苏失笑。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在一切彻底无法挽回之前,她曾经用蛮横的态度阻断于晰和高昕南之间一切联系,逼于晰做选择。
往事不可追,想想那年整个圈子的朋友都宠着陈苏,以为绵长,原来在大是大非上总会放弃她。于晰自不必提,吕常山喜欢温柔娴雅,卢拥更是从不觉得高昕南有错,周闻霁寡情、残忍,只有姜博面对陈苏的发疯,鄙视似的反问:“你有病吧,我跟她一共说过几句话?”
从始至终,只有姜博站在陈苏这边。
可这善意也有限,他最重要的朋友是于晰,对陈苏不过可怜,为难高昕南大概也只是出于她不识好歹不理会于晰的示好吧。原来人一生能得到的珍惜竟能贫瘠至此,——还是不想了。
02
陈苏散场后也没有回家,叫代驾开车到了那个常去的清吧。虽然通宵营业,但驻场歌手早就走了,一楼只是放着低低的悲凄的纯乐。
陈苏随便叫了份不含酒精的饮料和小食,药没有带在身边,也不知道算不算失眠。她整夜都在发呆,结账时桌上的餐点还一口未碰。
开车回家的时候疼痛隐隐攀升到后脑。这时晨光才露边角,陈苏停到车位以后也不下车,又枯坐了很久反应过来应该请个假,摸出手机才发现原来是周末。
手机一整晚都是免打扰,这时屏幕亮起,才看见上面闪烁了很多个未接电话、视频和短信。杂七杂八,谁的都有,于晰的占大部分。
她摁灭屏幕,迟钝的看到正前方,于晰倚在单元门口等待。
有时候也不是她真的那么矫情,干什么都要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但是只要有这个罪名,任何人的小题大做都要加诸在她头上。
她突然感觉到一种绝望的愤怒,愤怒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