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她吞回肚里,因为门外站着的不是小满,而是安子堂。
雪势太大太密,哪怕他打着伞,发丝、衣袍仍缀满雪点,他外罩一件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内里是鸦青色麒麟纹团湖绸直裰,身长玉立,眉目深邃,沉静从容,犹如一尊覆雪墨玉观音。
“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安子堂看着她温柔一笑,他不爱说俏皮话,只道,“有事要告知你。让我进来。”
待他进门,李昭昭才看清他身后还跟了两个男人。
大晚上的,他带两个男人来做什么?
她那疑惑眼神,都不用问出口,安子堂侧过身,腾出位置,让她看清这两人,淡然一笑,
“还记得他们吗?”
那两个男子摘下斗笠,同时整齐单膝下跪,抱拳,异口同声,“见过安侍读。”
李昭昭仔细分辨,惊了,“左一,左二?!”
这两人是高手中的高手,在僵尸镇时,安子堂也派他们保护过她。
他不是说要一直待在她身边吗,如今派左一、左二来到她身边,难道他又要离开她?
李昭昭心下一沉,“你有何事要告知我?”
安子堂不说话,后让左一、左二退到门外守护,再推着她来到炭炉边,又检查起她的左脚,好像一点不觉得男人和女人没成亲时,不该看她的脚。
他仔细看了又看,点点头,“恢复得很好”,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油,嘱咐到,“这个活血的,早晚都擦擦,还有小腿也要揉搓到。”
李昭昭急起来,眉头紧皱,“你到底何事,这么晚了,又带他们两个来,别吓我。”
安子堂这才抬起头看她,轻柔一笑,“别急,要沉住气,以后突发状况不会少。”
“什么。。。突发状况?”
“小满刚不是来了吗,她应该跟你说了,昨日朝堂上援助大扈人的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正好说起这个,李昭昭不明所以,“你为何要把大扈人赶尽杀绝?这样。。。。似乎太。。。。”
那三个字,她说不出口,尤其不想这三个字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可安子堂却替她说出口,
“没人性?”
他并不气恼,还短促笑了下,把她脚放下,缓缓道来,“是很没人性,我知道。我在刑部刚上任前两年,见过很多残忍冷血的犯人,渐渐地,我以为自己已看透人性的恶。”
说到这,他顿了顿,“直到我在藏书阁看到40几年前大扈和大琥丘陵平之战的案卷,不,不应该叫案卷,应该叫大琥人被屠杀的百种方式。十八层地狱里的死法,你想到的,想不到的,应有尽有。无论妇孺还是孩童,都逃不掉。”
他的拳头捏紧,声音抽紧,“非我族类,是要亡我家国。世间上,人只是一种形态,也许人皮下藏着的是地底深处钻出来的恶鬼。大扈人就是如此。”
李昭昭听得发怔。
安子堂见她还略带孩子气的脸庞,本想笑笑安抚她,却笑不出来,“所以我不敢赌。虽有华女山隔绝那群恶鬼,但他们无时无刻都在垂涎大琥的每一寸山河,我们这里的鱼米之乡,巍峨高山,磅礴江河,茂密山林,物丰人美,他们都虎视眈眈,只要有一个不小心,哪怕只露出一道口子,他们都会无孔不入。”
他的眸光坚毅有光,却又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