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着青烟的香鼎静静的摆在案上,雕花的屏风后歪靠着精神散漫的周氏,有一个小丫鬟正立在她身后为她按头,许是力度重了,周氏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出声呵斥。
立在屏风后的添香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的感慨,这要是乔氏,定然要踹上一脚外加狠狠的责罚,说不准就打发卖掉,以前觉得乔氏身边的侍从个个小白脸,个个与乔氏暧昧不清,可自从见了那个秋荣才明白,这些个侍从也就是侍从,就算长的再招惹疼也只能是下人,乔氏对有恩有情的秋荣都不敢拉到人前何况是那些无所谓的侍从?
如今看来,自私胆小的乔氏远没有周氏的城府深沉。
看人家周氏,温婉大度,贵气端庄,在外名声好,在内大权在握,无怪乎说性格决定命运,乔氏怨愤自己命运不济的时候可想过周氏是怎么坐到如今的位置的?
唉……,还是老爸说的对,像自己这种逞强爱出头又没什么真本事的人,走的全是狗屎运,要不陆家少夫人这个位置咋就落她头上了嘌?
许是她面部表情太过丰富,陆礼忍不住多瞅了她好几眼。
“你们来了,坐。”周氏像是才看到他们二人,示意丫鬟停下,转手端起茶优雅的吹着水面。
陆礼温润笑着,“母亲昨夜未曾睡好吗?怎么又头痛了?嗵”
随着陆礼落座,添香赶紧规矩的坐在陆礼身边。
周氏抿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倒真是没睡好,一宿的梦,不堪其扰。”
“梦见什么了?不若让四郎解解,也好让母亲宽心。”陆礼也端起了茶,母子俩的动作都是自然而具大家风范。
添香不爱喝茶,瞥了眼,继续盯着自己身前纠结的手指看。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梦,一只老鼠偷油吃,正吃的欢实被猫逮了个正着,可怜见的,那老鼠死的真惨,生生的被猫吞下了肚。”周氏笑着闲聊,眸光温软,怎么看都是一副慈母面貌。
陆礼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端笑道:“这梦也不必四郎来解了,儿子便能让母亲宽心。”
添香斜了一眼,就见周氏依旧笑的慈蔼,道:“说说看。”
“梦嘛,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便是假的,假的就没什么可怕的,母亲只这样想便不受其扰,心胸开阔,自然头不痛,精神百倍。”陆礼一直笑的温润和气,周氏闻言似抬了抬眉梢,嘴角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快的让人怀疑眼花,随即撩下茶杯,笑道:“谁说只女儿能解心忧,我看我儿子一点不比女儿差,为娘想什么他都知道。呵……,你说呢,香儿。”
“啊?啊。”冷不丁被点名添香先是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是是,母亲说的极是,大郎善解人意又体贴入微,是好儿子,好丈夫。”
“香儿对大郎评价如此之高,只怕是有些偏心了吧?”周氏端着茶慢悠悠的说道。
嗯?偏心?什么意思?添香迟钝的想了想,脑袋不灵光,还未曾开口应声,就听周氏又道:“你这孩子心眼实在,做娘的也知道礼儿是好的,可你也不能一颗心都在礼儿身上,同样的西瓜,你分给了礼儿一个,也得让另外几个丈夫都有份才行。”
添香怔愣,陆礼倒坦然,周氏继续道:“娘本不想说,毕竟只是你们小辈自己的事,你若是偏疼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我的儿子,我不说倒让你几个娘担忧。”
“母亲的意思是……?”添香隐约明白了,可还是得恭顺的问一句。
周氏道:“中鼎亭的院子已经落成,你也该搬过去了。”
周氏慢悠悠的话音一落,陆礼的面色明显沉了一下来,这还是添香第一次见陆礼在周氏面前不是一成不变的温润,心下一惊,可奇怪的是周氏却好像很满意,眼里闪过幸灾乐祸的光。
原来周氏是见不得陆礼好啊!她反应过来便站起身,挡在面色不渝的陆礼身前,继续扮演自己恭顺的媳妇角色,俯身道:“是,媳妇明日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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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了东苑,紫歆殷勤的侍候陆礼擦面、洗手,准备用晚饭,添香则由瑾乐、和风侍候休息,靠在软塌上胡四乱想。
“知道爷回来,一早就叫灶上蒸了爷爱吃的鲫鱼,爷一会儿多吃点。”紫歆手脚勤快,笑容亲和的围着陆礼打转。
陆礼‘嗯’了一声,任由紫歆替他换了常服。
添香看着俩人忙活,和风似也不示弱的在自己身前转悠,瑾乐端了甜汤来,和风抢着接手里递到跟前,“主子喝盅甜汤开开胃。”
瑾乐立在一边微显拘谨,僵硬的看着和风递出去的汤盅,然后看着添香慢悠悠的喝下,他的目光很是复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而扭头瞅了眼陆礼,陆礼此时已经换好衣衫,正往小书房走去,伸手拿起一本账册翻看。他皱着眉头收回目光,恰和风又把空了的汤盅放到托盘里,瑾乐盯着朱红漆的托盘一时心慌脸热,端着转身就退了出去。
这时陆礼漫不经心的抬头瞅了眼那抹跨出门口的背影,停驻了片刻,转而又低下头继续看账目。
晚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添香心里有很多谜团,关于陆礼的,关于周氏的,她只想着寻个机会问问陆礼,不然就这么想下去,脑袋非爆炸不可。
才漱了口,紫歆眸光烁烁的从外面进来,步子轻软的走到陆礼身边,把旁的丫鬟挤走,唇色含胭的几度翕合,连添香这反应慢的都看出她有话说,何况是陆礼。
陆礼也撂了筷子,端了清水漱口,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又往小书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