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丝毫不停滞的东原直视着前方,对身旁的纳楚下令说『马上体我联络白石』。
办公桌一角的手机座,搁在上面的行动电话发出来电铃声。
哔哔—哔哔,单调的电子音反复响起。
听到声音,心头一惊的贵史笔下一滑,差点毁了准备提交法院的资料。
不必确认拨号者是谁,他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该不该接呢——犹豫了几秒钟,贵史还是忍不住把手伸过去。
「喂。」他按下通话键回答。
有多久没接到东原的联络了?
好像是两个礼拜吧。正在想说他差不多也该腻了。
『你现在人在哪里?』
既没报上名字也没半句寒暄,东原开门见山就切入主题。口头上这么问,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根本不会因贵史的答案而有所改变。从那独裁专制的口吻就可一窥端倪。
「还在事务所。」
贵史尽力压抑感情的涟漪淡淡回答,用黑体字表示『白石弘毅律师事务所』的玻璃双门,恰在此时被打开。
事务所的负责人白石,神情疲惫地走进屋内。从昨晚出去见委托人后,现在才回到办公室。
无需多问,他也猜得出紧急传召白石的一定是东原。
瞥见白石接起晚上九点多直接打到自己手机的电话,还表情凝重地说要马上赶过去,贵史心头便升起一股不祥预感。上网查看即使新闻,有一条最新报导说新宿发生枪击事件。虽然没有详细内容,但他立刻猜到肯定跟这通电话有关。能让白石二话不说赶去处理的麻烦,大致都跟东原脱不了干系。
看来东原这次又从警方手下逃脱,躲过法律的制裁了。
接到东原突然打来的电话,又看到白石回事务所,贵史总算卸下心头大石。
就在松口气的瞬间,他愕然呆了一下。
为什么我要为东原的事提心吊胆、患得患失?把这种无恶不作的恶棍关进牢里,尝尝自由被剥夺的滋味,也算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不是凡事都能任他为所欲为。……一方面这么想,一方面又矛盾地希望东原不要被抓、不要逞强受伤。就算再蛮横再傲慢都无所谓,只要那个目中无人却又让人无法抗拒的男人,能像现在这样一直留在自己身旁就好。
他无法驾驭自己的心。
每当那个人出事,他就会陷入迷惘和困惑,分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经意对上白石投来的视线,一手拿着手机的贵史点头表示『您辛苦了』。白石也颔首以对。观察入微的犀利双眸一瞬间微微眯起,但贵史被东原的声音占据了注意力,无暇深思背后的含意。
『待会儿到老地方见面。』
「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
『白石说过,你今晚已经可以回家了。』
东原不容置喙地径自决定后挂断电话,似乎不打算给贵史反驳的余地。
贵史哑口无言地阖上断绝通讯的手机,想到东原一意孤行的霸道行径渐渐火冒三丈。
那个男人总是如此。
即使十天半月音讯全无,东原对他仍是一贯的态度,连一句『好久不见』或是『最近过得好不好』之类的社交辞令都吝于施舍。
自以为是又唯我独尊,是个生性凉薄的男人。
今晚之所以约他出来见面,只是为了心烦气躁想发泄一下情绪罢了。
为了枪击事件和警方周旋了整整一天,想必把那个男人闷出一肚子火吧。贵史随便都猜得到,即使表面上和平常一样冷傲自制,但东原内心一定暴跳如雷了。
而镇压怒气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个人上床一逞兽欲。
东原挑上他,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没有其它的含意。所以从不跟他多说半个字,也从不征询他的意见。说简单确实也再简单不过。对方表现得这么直白,让他连感慨都无从感慨。
深深的叹息脱口而出。
「怎么了?是不是跟客户发生什么纠纷?」
冷不防地白石如此问起。
贵史这才如梦初醒,为自己一时忘记身旁还有人在而狼狈不已。
站在办公桌低矮隔板另一侧的白石,向贵史投以探索般的视线。体格挺拔的白石年纪不过三十二、三岁,却有着一双睿智而世故的眼睛。被那双锐利眼睛如影随形地盯住,贵史既心慌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