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娘在梁京,本就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人儿,去年戚府摆酒摆得那么阔绰,侯府也在受邀之中,我自然知道她和戚二公子的关系。上一次赠药的时候,郑兄说薛姑娘对你有恩,因此我做此猜测。”
“哦……哦……”郑子衿放下心来。
还以为是自己哪里露出行迹,让人怀疑他和佩娘的关系了呢,又或者是晏世子和佩娘认识。
“不瞒晏兄,我确实是担心她才有此问,让晏兄见笑了。”
“哪里,郑兄是性情中人,我可以理解。”晏崇钧道,“荻阳郡主——我和她没打过几次交道,只能说她是个聪明人,却不算是个良善人。薛姑娘以后会如何,还得看戚二的态度。
只是,这都是人家屋里的事,即便郑兄忧虑恩人,也没有你我插手的道理。”
他敏锐地感知到了郑子衿情绪的变化。
这个相识以来,一直算得上八面玲珑的商人,身上浮现出前所未有难以压抑的怒意。
“敢问郑兄,你和薛姑娘……”
郑子衿忙道:“不不,这可不能误会,我确实很关心薛姑娘,但只是把让她当妹妹而已,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我可以对天发誓!”
“郑兄放心,事关名节,我也不会随便乱想。”晏崇钧郑重道,“无论如何,广陵侯府一直记着绵胆天藤的恩情。
以后若是到了紧要关头,郑兄有为难之处,尽管找我,不必顾忌。”
……
到了地方,晏崇钧和小红下了马车。
望着马车远行的踪影,他久久未动,嘴里嘀咕了一句:“妹妹?”
“世子?您说什么?时间已经不早了,先生还在里面等着我们呢。”
“嗯。”晏崇钧回过神来,“没什么。”
二人转身进了面前一条落满草叶的石路。草木扶疏,竹林滴翠,露出几座古朴的民居,隐在青山黛水间,倒是十分雅致。
“老……咳咳,先生,我来了。”
一个老者穿着粗褐短打的衣服,赤着脚踝,一只手拿着个锄子给屋前除草,见他来了,招小狗似的挥挥手:“来得正好,过来干活。”
“……先生,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少废话,过来!”
一刻钟后,晏世子已经是灰头土脸,昏头转向。
若是刚刚站在郑子衿面前的,是此时这模样的他,只怕对方再好的眼力,也认不出来他姓甚名谁了。
远远望过去,只怕以为是哪里来的村夫在做苦力,还是长得不够结实,干活不中用,要被家里人嫌弃的那种村夫。
但是走近了,才会发现,一老一小嘴里说的东西,完全不是村夫该聊的话题。
“先生,戚家真要和丹王府联姻?”晏崇钧擦了擦脸上的汗,“戚慎怎么可能同意呢?”
“呵,情势所迫——这已经不是戚慎不同意就能改变的事情了。你以为戚韫为何下定决心?难道真是因为被丹王的人煽动了野心?还是那个郡主倾国倾城?”
晏崇钧若有所思:“黄州的案子?”
“你如今在户部走动,知道这次黄州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应当是和太子党有关。陛下迫不及待要废太子,黄州是太子妃本家所在之地,年初的时候御史台参了几次太子,说到黄州土地清丈,大有纰漏……
可是中枢这一次不派别人,却偏偏派了戚韫去。”晏崇钧恍然大悟,“看来,是其他几族已经耐不住,对戚氏使绊子了。”
“呵呵,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稍不注意就是在皇帝和太子那里两面吃亏,背后还有使绊子的其他五族,戚韫却巴巴地过去,他傻吗?
他不傻。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戚氏和其他几族的争斗,已经远比表面所显示得激烈了。”
老者倚着锄头,用脚尖把除下来的杂草往旁边一踢:“这里面,都有多少出自我们那位好陛下的手笔呢?”
皇帝巴不得六族狗咬狗,咬得越凶越好。
晏崇钧:“戚韫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我总是觉得,他接下黄州案,还有其他缘故。”
“无论有什么缘故,戚韫娶丹王之女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丹王入主东宫已成定论。你想好了吗?”
老者停下动作,目光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