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哩,教主可有同意开释刘易安等人没有?”朱龙飞迫不及待地向刘飞玲讨教道。
刘飞玲脸色凝重,摇头摆首道:“迟啦,人都死了,还救什么!”
朱龙飞大吃一惊,气愤地吼道:“死了,怎么死的?”
刘飞玲说:“摩尼教对叛徒处置很严厉,凡是叛逆者,一慨处以石头刑,集中善信们用石头砸死这些叛徒。刘易安等人害怕受刑,已在昨天跳下愚蠢崖,畏罪自杀了。”
朱龙飞大叫一声,发疯似的望愚蠢崖方向奔去。
………【(十)欲觅人间种】………
愚蠢崖青山依旧,白云悠悠。
有个身穿白衣的妇女正在那儿陈列祭品,奠酒而祭。香烟缭绕,纸灰飞扬。那种气氛让旁观的朱龙飞感到有些恐惧,甚至不寒而栗。
那个妇女很年轻,大慨二十三四岁上下,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凄切,令人恻目。这个妇女是为追悼丈夫而哭泣的,朱龙飞所以晓得这个年轻的女人是死了丈夫,原因是这个女人一面哭泣,一面念念有词,口中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她丈夫的不是,说什么只望你加入摩尼教是图个养家糊口,谁知让你加入摩尼教竟然是去送死,你对摩尼教忠心耿耿,替摩尼教立了大功,人家却把你当成仇人,一顿棍棒打得半死不活,又再用石头砸死,这样作贱人是为什么呀?你为明志跳下这愚蠢崖证明自己是青白的,但人家还不相信你,还诬蔑你是畏罪自杀,你怎样做都不对,千错万错,你不该加入这摩尼教………
从这妇女的哭诉中,朱龙飞晓得事情大慨。摩尼教集合善男信女用石头刑处置刘易安等人,刘易安等人不甘受辱,一些人愤而跳下这愚蠢崖以示清白,但结果仍然不能自辩,即使是以死明志,也无力改变大家对他们的误解。
面对遍地粘满血迹的石头,朱龙飞也感到痛心疾首和无可奈何,逝者如斯,生者何堪?死者为大,出于对死者尊重,朱龙飞还是老老实实在愚蠢崖烧香合掌,舞蹈叩拜一通。
那个年轻妇人吃惊瞪着妙目,见鬼似的望着朱龙飞,她显然不敢相信还有人替她丈夫抱不平,叩拜这几个大家如弃鞋履般丢弃的所谓叛逆者,大部分摩尼教善信已跟这死者划清界限了,怎么还有人同情这死者,还来烧香叩头呢?
“你是拙夫的朋友吗?”
“我…嗯…是…”朱龙飞无言以对,只好含糊其词敷衍这妇人而已。
“教主昨日集合几百摩尼教徒要俺丈夫认错认罪,否则用石头群殴至死!”妇人说着,指着地上染满鲜血已呈暗黑色石头痛哭流涕道,“俺相信丈夫没有做出背叛摩尼教的事,他不能承担背叛摩尼教的恶名。教主给拙夫三个选择,一个是认罪认错;二是拒不认错,让众人用石头砸死;三是跳下愚蠢崖以死明志。这没影的事怎能混帐认错?被教众等用石头砸死两个人之后,拙夫等只好跳下愚蠢崖以死明志。”
朱龙飞临风想象刘易安等人绝望赴崖的悲壮情景,心中也感到难受,暗暗自责道:“刘老前辈,对不起!我答应替你请命奔走,然而什么事也没做到!”作为一个重契约守诺言的商人,答应人家的事没办妥,这对他的名誉和行状确是有些损害,也是一个以侠义自命的人难以容忍和面对人生污点。朱龙飞只能对着刘易安在天之灵默默发誓,承诺给刘易安的女儿安排一个好归宿。
在这一刻,朱龙飞又想起碧空那句“宁可杀错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斩钉截铁的话。碧空教主这种对暴力近乎偏执的迷信,彻底打消朱龙飞对摩尼教的幻想,刘易安等人的死,让朱龙飞完全丧失加入摩尼教的信心。英雄并非如传说中那样美妙,虚构的神话与现实根本不是一回事。物极必反,盛极而衰,象太极阴阳图案变换轮转,碧空教主以及他的摩尼教其实也亦正亦邪,不过如此而巳,朱龙飞自觉已看出碧空等人的器量与局限。
这一日中午,朱龙飞要求刘飞玲给他送来一坛十斤装的杜康酒,喝得稀里糊涂,真的醉了。
朱龙飞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个丫头摇醒他,对他说:“小姐请你到天一阁见面。”朱龙飞只道是碧桃花邀请他商议事情,也没多想什么,不假思索跟着那丫头便行。
天一生水,天一阁四面环水,阁楼建在水塘中间,水塘上一池睡莲,红红绿绿,醒人眼目。朱兰玉彻,曲径通幽,一道小挢贯通天一阁前门,另一条小桥从天一阁后门延伸出去,越过水面,连接幽林。天一阁如此雅致,住在这儿的主人想必也是个趣品呗!
推门进入阁中,底层是个宠物房,内中畜养许多小犬、波斯猫和叫不出名字的雀鸟。楼梯下窗户旁边栓着一头红嘴绿鹦哥,那红嘴绿鹦哥一看客人便张口用广东话招呼道:“恭候光临,恭喜发财!”
朱龙飞撩拨那红嘴绿鹦哥说笑道:“恭喜发财,你知道我是做生意的商人吗?你吃饭没有?”说着掏出一文铜钱在那红嘴绿鹦哥面前晃了一晃,那那红嘴绿鹦哥一见朱龙飞只拿出一文铜钱给它,用嘴刁过铜钱,然后狠狠扔在地下。
朱龙飞没料到这红嘴绿鹦哥居然如此势利,也能分辨出银子的大小,又掏出一两碎银在那红嘴绿鹦哥面前晃动,红嘴绿鹦哥见了银子神情兴奋,扇动翅膀,接过朱龙飞的银子放在食物托盘中,然后回复道:“你吃了吗,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我来吃你了──”朱龙飞一面笑,一面上楼。他走上阁楼一看,眼看阁楼富丽堂皇,摆设十分华贵,那香炉花瓶、瑶琴、古剑、字画,无所不有。阁中会客室桌上酒菜俱备,款式甚多,十分丰盛。阁楼卧室与会客室之间,还有一付春宫图屏风。朱龙飞看见那屏风,吃了一惊,心中寻想:“这是个什么所在,碧桃花就算最大胆,大概也不会叫他到她闺房中会面吧?”朱龙飞正要回头向那丫头请教,那丫头叫声:“主人在房中等你,我走了。”说完,也不管朱龙飞怎么想,一溜烟跑了。
“冒味相邀,吓着娇客了。”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个秀丽徐娘,年纪虽然比碧桃花大些,但风韵犹在。这女人的脸,甚至可以说比碧桃花还漂亮。这个女人是谁,叫他朱龙飞来这儿干什么?
朱龙飞与那女人四目相对,彼此观望掂量。却见这女人穿着一袭簿如翅翼的绣花丝绸衣裳,红色的抹胸清晰可见,那对硕大的胸脯随着那女人的呼吸起伏,让人担心会那抹胸锁不住春光,随时会掉到地上一样。秋水盈盈的双眼,含娇带俏;春山淡淡的双蛾,仙笔难描绘;樱桃似的嘴唇,瓜子般完美的脸庞。玉手如葱,一双金莲赤足价值千金。如果抱个白兔,还让人误会这个女人是耐受不了广寒宫寂寞而下凡尘寻找男人的嫦娥。
那女人也惊睁妙目,把朱龙飞相了又相,象古董商在街头掏宝发现价值连城的珍品一样双眼放光。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朱龙飞装糊涂装到家了,这女人是谁他确实不晓得,不过这女人找他来干什么事就不用烧香求神拜佛,请教什么天机了。
“我是教主的女人,王美人!”王美人媚眼如风,笑盈盈地对朱龙飞说。
教主的女人?碧空教主果然有眼光,艳福不浅,拥有这般妖精一样的人间尤物作玩具,也不枉来到这个世界作这男人一场了。
王美人也对朱龙飞紧盯着看,暗自喝彩。当初碧空吩咐她从摩尼教善信中挑选几个漂亮的村姑出来时候,王美人十分反感并抗拒,不免抱怨大发牢骚:“老色鬼,你又想干什么,趴上姑娘身上不到几年工夫就厌倦了我吗?”于是,她坚决拒绝替碧空教主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工作。
但碧空教主身边另一个女助手陈佳丽对这件事却十分上心,心领神会地踊跃执行教主的旨意,替碧空教主张罗起来。
王美人气急败坏地对陈佳丽提醒道:“你是疯是傻呀,你难道不知道老色鬼的意思是什么吗?你再给他选几个新人出来,我们这些旧人还有立足的地方吗?”
陈佳丽却乐呵呵地点头说:“知道,知道,教主的意思是叫我挑选几个好姑娘作为礼物送给一个男人。”
“谁,他是什么人,教主为什么这样巴结他?”
“我也不知他是什么人,只听别人说他在危急关头救了教主一命。教主报恩,送几个姑娘家给他受用。”
“藏春坞这么多姑娘,随便点几个给他就是,何必费事,花那么多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