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闹得比较少。况淮南藩镇割据一直在淮河两岸开门恭迎中原逃亡的老百姓,无论是杨行密,还是他儿子杨渥俱十分善待这南下的中原士老。于时杨行密已故,其子杨渥承受父业,继续雄踞东南,父子一脉相传,体恤百姓,发展农桑。在徐温徐知诰父子总督大军协助保护下,两淮生机勃勃,一片太平。
朱龙飞等人面临的危险基本来自河南境内,以强虏起家的朱氏强梁对老百姓管束极严,为了防止老百姓逃亡,抛荒田地,他们除了建立严格的户籍制度保甲制度之外,还在交通要冲设立许多岗哨据点,守卫盘查。后梁户籍制度落实得十分彻底,官府对他们辖下的老百姓长相记录甚详,比如某人脸上有麻子,某人脸上有痣等等之类的描述,强梁官府把老百姓严密控制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以保证他们的赋税收入。
强梁对逃亡的百姓惩罚极重,士兵逃亡一律处斩。一般百姓逃亡,首次逮捕,脸上刺字,就象烙马印一般羞辱人,再逃即杀无赦。入宋之后,官府兴起在囚犯脸上纹图刺字的规矩,这个玩意儿始创于强虏朱温,是他发明创造这个玩意儿,他是这件事儿的始作俑者,太损人了,也活该他亡国绝后。因为朱温首倡在人的脸上刻刺字儿,极有创意,其效如神,以至后尤无数,遗祸江湖,则使英雄如水浒中的林冲武松等后世豪杰,也不免受这玩意的羞辱。
朱龙飞等人除了应付官府设置的重重关卡之外,还要提防半路杀出来的强盗山贼。
在朱氏群英看来,官府的关隘反而容易应付,由于各路藩镇的兵备后勤供给都要仗赖一些行商坐贾的帮忙,比喻朱氏强梁需要河东的牛羊马匹,两淮的盐铁供给,才能维持军备与百姓日常生活需求,所以他们对奔驰商道的南来北往的行首龙头们一般给予照应,网开一面,不会纠缠得十分上紧。这固然是钱作怪,同时也是形势使然。
比如河南尹张全义,他首先是个商人,然后才是官员,改朝换代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经历残唐、后梁、后唐等三朝替换,始终如不倒翁,备受礼遇崇敬,一生平安,竟得善终。朱氏群英等人都持有通商关文渡牒,各路藩镇军阀都认可这个通商渡牒,界河可以设立,军队可以作对,贸易往来则没有限制,蜀商可以穿行汴梁,晋商也可以游走江南江北,但两边纳税却是钦定的金科玉律,无人能够走滚。
但这些商人智计百出,避免损失,违法乱纪是家常便饭,这就是常言所谓富贵险中求的说法,撑死大胆的,饿死胆小的。朱龙飞也晓得策划大逃亡是件砍头的罪过,但他仍然甘冒大险,其中义愤大于谋利。既然官兵可以变通应付,教人担扰的当然是强盗土匪,这些家伙不通情理,除了硬碰,别无他法。
船只即便是故意夜行晓宿,躲躲闪闪,也难免遇上官兵的盘查。在途中一个叫搁龙关的码头,遇上一队官兵强行登船检查,吆喝打人,气势汹汹,来得凶猛。朱龙飞有些忌惮,向他的师兄问计道:“这地方叫搁龙关,莫非对我有些不利,怎样打发这些瘟神?”
朱经天拍拍胸脯道:“这有何难,看我拿下这几个乖孙子。”
朱纬地也在旁摩拳擦掌道:“让我配合兄长唱出双簧戏。”
不一会儿,一个衣甲整齐的中年将官率领一队童子兵上船搜查,杨五岳先上前对这将官献殷勤示好,想引这些人到船上的阁楼去闲聊吃茶,如果这个将官会做人,杨开山也不会亏待他们,除了好酒好菜招待这些人,临走时还会额外奖赏银子。不料中年将官不吃这一套,一手把杨五岳推到一旁,气势汹汹地转游巡视,并喝令杨开山开仓验货。
朱经天仔细打量这中年将官,见这个人年纪四十左右,脸色严厉,但目光游移不定,心下颇有些不耐烦的意思。这模样分明是找腥的猫,而非找茬的狗。他那十几个手下,全是年方及冠的年轻人,不少人目光懵懂,尚带一脸稚气,根本没有主见,只怕唯这将官马首是瞻,看来只要拿下这将官,余辈就不足为患了。
朱经天假装客气,好象遇见老朋友一样张开双臂上前迎接那将官,笑哈哈道:“钱兄弟,别来无恙,咱们又见面了,咱们好好叙话。”
将官一面愕然,睁大双眼道:“我姓方不姓钱,你是谁?”朱经天早已把手搭着他双肩,暗中运气疾点他的肩胛穴。那将官刹那间只觉双臂如给人卸下般难受,全身僵硬,连话也说不出来。
朱纬地不失时机凑上前来,把一小袋银子塞到那将官手上,:“我是钱兄弟,你的老朋友,你不至于不认乡亲吧,你父母一向对我们很好呢!”言下之意,是警告那将官,你可以格遵职责不要钱,但你父母却未必同意你这样做。
那将官知道遇上高手,领了份上,点头示弱求饶。朱经天也顺水推舟,解开他被封的穴道。
在旁人看来,他们三人好象老乡亲见面聚情,绝无人想到其中冲突交锋如此险恶凶猛。朱纬地又从船仓中搬出几袋大米,几袋土产,吩咐那些士兵肩挑背负而去。于是这些官兵一个个笑逐颜开,心满意足,凯旋归营。
这朱经天朱纬地一唱一和,真如有纬天纬地之才一样,轻而易举地把一伙来势凶猛的官兵打发走了。
………【(六)误会】………
船只磨磨蹭蹭,又行两日,眼见船只便要驶出河南境地,进入淮河流域,只要船只进入淮水,朱氏群英就可以卸下心石,高枕黄梁。
这晚,船泊颖水沟。商船早几日昼夜颠倒行驶,船夫水手俱为之所累,精疲力竭,到得这个所在,也该回复正常行程与作息时间了,于是杨五岳便下令在颖水沟靠岸停泊,过一个安生夜晚再作处置。众水手赌钱的赌钱,嫖娼的嫖娼,各找乐子去了。
朱龙飞自觉长夜寂寞无聊,便在船上走动,经过前仓,看见杨玉立在油灯下抱着一本书打瞌睡,不觉有些好奇,逐轻叩窗户,问道:“杨家妹子,看什么书,借我一阅。”
杨玉立揉揉眼睛,看清叫唤她的人是朱龙飞,顿时来了精神,推开半掩的窗门,倚靠窗旁,抚腮支颐,笑容可掬地向朱龙飞道:“我在念经哩,观世音力士普渡众生,你要做和尚吗?速投我门下来。”
朱龙飞笑道:“岂有此理,我辛辛苦苦挣钱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娶妻生子嘛,过这红尘俗世乐不可支的生活,你竟想教唆我断子绝孙,讨打不成。”
杨玉立乐呵呵道:“我听红樱说你很会渔利弄钱,你有这么大本事吗?借几两银子给我花吧!”
朱龙飞道:“你太抬举我了,我那有什么本事赚钱,其实我是个乞丐,到处乞讨,四处碰壁,观音菩萨可怜可怜我吧!借几两银子给我用度。”
杨玉立道:“看你不出,还真有点本领呀,我才把鞠蹴开出,你就踢还人家。好吧,小气鬼,借钱免提,我有些疑惑,却要你指点迷津。”
朱龙飞笑道:“好说好说,只要不是借钱,有问必答,包你满意。”
杨玉立忽然神秘兮兮的乜斜双眼道:“人贩子,你把这批妇孺卖到江南,价值几何呢?”
朱龙飞闻言既生气又好笑,几乎想打这小妮子一巴掌,但他也是极有急智的人,很快便想到对策,于是反唇相讥道:“这些妇孺中间也混杂许多老弱病残,有驼背有跛足的,怎样处置他们,买一送一,你要吗?你要几个老妈子老太爷,我送几个给你伺候。”
杨玉立也有些生气,乱嚷道:“谁晓得他们是不是龟公龟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