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几天前蒋晓钰还在憧憬美好的生活:在金银滩矿区基地的夕阳下,与芦地质散步,闻着沙枣花浓郁芬芳的香味,看着几条狗在树林里追逐。计划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儿女双全。
而现在,她却躺在死气沉沉的的病房里面。床头架子上挂着的的葡萄糖,有气无力地滴着。
窗外的雨仍在不屈不挠地下着,已连下了三天。
病房的窗户正对着农贸市场。透过模糊的玻璃,只能依稀看到树木在春雨的滋润下,应该正在夜幕的遮掩下拼命绽放着绿色的新芽。
雨水劈劈啪啪地敲打着玻璃,在这单调无趣的声音催眠下,蒋晓钰闭起红肿的眼睛睡着了。
梦里忽然有了一种欣喜的感觉,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当她半夜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是梦里的一场梦。残酷的现实依然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她开始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让她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但她却又心怀感激。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悲剧接二连三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尽管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尽管人们总说上帝是公平的,关了你一道门,会给你开一扇窗。以当芦地质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坚信不疑地认定了芦地质就是上帝给她开的那扇窗。但她有多倔强,生活就有多残忍。她难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芦地质。她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太多。她恨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的心撕开。她害怕把芦地质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如果芦地质的人生没有她,他还能好好的吗?她甚至能想象到芦地质每天晚上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无助地靠着门边,身子一点点滑下,难过的样子。
她暂时感觉不到太多的痛楚。蒋晓钰坐了起来,双臂抱膝,蜷缩成一团,簌簌发抖,脆弱得像个婴儿。
早上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了她的身上。但她丝毫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浑身冷得发抖。暖哄哄的毯子,就在边上的暖柜里,但她无能为力。每天早上都会有护士过来抽血,注射各种各样的药物:抗菌的,抗血凝的。蒋晓钰两只手臂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扎针变得越来越困难。有时,资深的护士连扎四五针都无法成功。
每回扎针,蒋晓钰虽然疼得直飙眼泪,但依然强忍着不叫出声,怕给护士添加太大的心理压力。芦地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能为力,每回只能是紧紧握住蒋晓钰的手。此往复一日几折腾次,蒋晓钰被折磨地更加不成人形。
蒋晓钰急剧瘦了下来,不到一个礼拜,就减了好多。芦地质心疼极了。反倒是蒋晓钰坚强了起来,强忍着痛,做出微笑的表情安慰他。
病房里面的生活,虽然度日如年,但让蒋晓钰感到欣慰的是,芦地质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每天早上过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束她喜欢的沙枣花或者马兰花。虽然蒋晓钰现在没办法看书,他还是每天带一些地质、岩层、地震学等方面的杂志,放在蒋晓钰床头。每隔几个小时就会用棉签沾了水,温润她干燥的嘴唇。
似乎一切正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蒋晓钰脸上的笑容开始多了起来。芦地质甚至开始描绘带去露营,躺在野外看星空,看极光的美好画面。
但现实的残酷往往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放疗就已经拉开了序幕。由于放疗会导致头发脱落,蒋晓钰干脆剃了个光头。
马大姐和赵红霞开来看她,见了面惊呆了——这还是从前那个她吗?脸色异常的苍白,头发已经完全脱落,脑袋也终于掉毛掉成了个削皮土豆。连眉毛和睫毛也掉得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根。蒋晓钰通过她们的眼神,知道是吃惊她的光头,自嘲地说“就算光头也还是眉清目秀呢”。芦地质赶紧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就喜欢你素面朝天、干干净净的样子。”
为了给蒋晓钰打气,芦地质索性也剃了个光头。
礼拜一到礼拜五,芦地质每天早上准时推着轮椅把蒋晓钰从住院部病房推到放疗中心接受治疗。
换上蓝色的化疗袍后,蒋晓钰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放疗机器下方的床上,木乃伊一样。机器上方用来定位的红点精确地落在了胸脯上事先计算好的位置上。跟随着红点的照射,机器不停发出“哒哒哒”冲锋枪一样的声音。第一次化疗的时候,胸膛里像火烧一样,又疼,好像被人插了把刀,还时不时左右拧一下。在这令人心神不宁的“枪声”中,无数无辜的细胞死于非命。细胞组织被扫得千疮百孔,瘟细胞在死亡,正常细胞也被株连射死,枉死细胞的灵魂在放疗室里游荡着,弥漫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她心里又害怕,有一种阴森森,坟墓一般的感觉。
躺在这坟墓一般的放疗室里面,唯一能找到的感觉就是死亡。出来后泪眼蒙胧里看见芦地质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手足无措,一脸慌张。好像以鬼门关回来一趟,恍若隔世。蒋晓钰哭了。
在放射线的折磨下,失眠、头发脱落、疼痛化疗的过程很痛苦,脱发、恶心、呕吐、厌食、便秘、失眠……各种副作用侵袭她全身,整个人毫无精神,变得异常虚弱。各种各样的副作用一拥而上,让蒋晓钰备受煎熬,放疗带来的各种后遗症是让她苦不堪言。
化疗是痛苦的折磨,蒋晓钰每次进门时心里祈祷,只希望今天不那么疼,反应不那么大,这可真是一个奢侈的愿望。有时她真想提前了断自己,以一种清醒的有尊严的方式,免得这样疼痛,受罪,折磨。可她从化疗室回来,又那么眷恋着芦地质的温暖、关心、爱护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芦地质白天时常把她抱上轮椅,推着她在病房区的走廊来回转悠。芦地质握着她的手说:“晓钰,我生生世世爱你。“
晓钰笑了,十年那么漫长。“我只在乎这一生一世。如果三年后我们还能这样聊聊天,那就足够了。”
蒋晓钰要上厕所,芦地质马上扶起她,晓钰幸福地戏虐他说:“现在还能自理,等以后走不动了,有你受累的时候。“芦地质说:“也许我前生欠了你许多搀扶和拥抱,现在抓紧补上。“从厕所出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坐在床沿上,弯腰帮她套上拖鞋,再问她:“躺一会还是坐一会。“把她当孩子一样护着,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每天晚上离开前都会认真地帮蒋晓钰擦拭身子做按摩。睡觉时,亲吻着她的额头,温柔的说晚安,然后关了灯。当蒋晓钰睡着的时候,则会安静地坐在边上,将蒋晓钰一天的情况写在日记上。
“怎么还不好”。都一个月了,晓钰坐在床上沮丧地问。
“你没注意到吗?好多了!“芦地质欺骗她,安慰着。其实检查报告显示,癌细胞并未完全清除,肝肺部有扩散。接着是第二轮化疗。第十三次化疗之后,各种反应一起来了,呕吐,胃疼,肝疼,头疼,全身疼,撕心裂肺的疼。没有胃口,强迫自己吃东西,每吃一口都恶心难受。
天天都想着“明天就好了”,可每次化疗完疼得更厉害,有几天下不了床。
为了缓解化疗带来的负作用,张主任建议可去看中医,中西医结合,中药配合化疗可以减轻化疗的毒性及减少化疗产生的副反应。化疗药物对机体会造成许多不良反应,如骨髓抑制(白细胞、血小板下降及贫血)、肝肾功能损伤、心功能毒性及消化道反应等等。中医药治疗可以提高机体的免疫力及抗病能力,改善症状,调节脏腑气血津液的平衡。通过中医药治疗,不但可以减轻副作用,保证化疗通过率。芦地质多方打听,找到了一位在当地颇有知名度的传奇中医世家,郭大夫年逾七旬,一头银发,红光满面,精气神很好,号了脉,他清清嗓子说:“女子,你过去一直气闷,胸中结着疙瘩,长时期气郁所致。“
听了这话,蒋晓钰突然泪蹦,止不住的嚎啕大哭。郭大夫一语直中要害,戳中了她的心事。是啊!自从李开放用酒灌醉她后强暴了她,占有了她,她的世界就变了样,她心中没有了阳光,只有黑暗,她心中憧憬多年的美好爱情破灭了,从小到大编制的理想生活破碎了,她对不起芦地质,身上背着沉重的负担,心上有沉重的负罪感,儿子感冒发烧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导致耳聋,她内疚自责,无法原谅自已。李开放是个双面人,戴着面具,舌如巧簧,每天吐着漂亮话,喊着口号,可背地里男盗女娼,写匿名告状信害人,削尖脑袋,踩着别人往上爬,他的每一个言行,都会她作呕,和他在一起,她从来没有笑过,没有舒心过,没有一天幸福过,快乐过。
本站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