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敢怠慢,立刻走过来,重新施礼,将适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说完眼巴巴望着胡服女子,盼她转述。
胡服女子却道:“我劝你们,这些话往后切不可再提——夫人请你们过来,原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你们些规矩,老爷回来好学着伺候。适才夫人说了,到了咱们蒙古人家,最不济,该会说咱们的话。就从学说话开始罢!这些日子,你们就住在这里,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找我小翠。”
贺林愕然抬头,只见那七夫人正仔细打量她们的面貌,忙又将头垂下。
半响,听见门响,再抬头时七夫人已进屋去了。
小翠说了声:“请随我来。”说罢当先向后院走去。贺林迟疑了片刻,万般无奈,只得跟去。
后房却极为宽敞,桐油漆的窗纸厚实发亮,瞧去十分干净。小翠把房门打开,说道:“二位就住这里,且先熟悉熟悉,待会儿我来请吃饭。七夫人说了,只怕下人们不懂事,伺候不周,因此要与两位一同用饭。”
说罢笑了一笑,转身向前院去了。
只见门帘挑起,四个丫头鱼贯而出,一溜儿站齐了,俯下身去同声道:“姑娘好!”原来这里已有人在等候。
贺林只觉眼前一亮——这四个丫头年龄相仿,衣着亦是一般:都是上身松花色衣衫,下头雪白罗裙,裙底微露出桃红色绣花鞋来。长相并不十分出色,但神态谦恭从容,落落大方,颇有大家风范。与小翠身上那股轻狂气迥然有别。
这四人名□雨、夏云、秋月、冬雪,各自报了名字,便两两一道,上来替贺林更衣。
贺林从早起到现在,事事听人摆布,时时恍若梦中,已然失了主意。现下只好听之任之,凭人换上了一身蒙袍,重梳了发髻。
小丫头十分殷勤,向桌上取了镜子来,在穿衣镜前高高举起,让二人打量后头衣服、头发。
衣裳换好,已是正午。便有两个婆子来请吃饭。
兰芽跟着小丫头往前院走,忽然心中一动,悄声向念慈道:“她们不敢放咱们走,可咱们若是自己偷偷逃了,或许未必有人肯追!”
念慈听了,眼睛一亮,低声说了句:“事不宜迟!”
二人更不犹豫,堂而皇之在一众丫头婆子面前快步疾走,向院门而去。
不知是给她们料中底细,还是众人一时惊讶,竟然当真无人喝止。兰芽心中大喜,一边拉着念慈飞跑起来,一边暗想:难怪这七夫人要把我们接到这里,那边小院守卫甚多,显见的不好行事。如今从这里逃出,又换了衣裳,必然容易。
不料想刚跑两步,一个念头没转完,就见小翠从侧门出来,笑吟吟挡在了二人身前:“两位要去哪里?”
一瞥之间,兰芽与念慈都看见侧门外头有一名元兵拿着长矛正向里看,登时就凉了心。
小翠只做不觉,依旧笑着说道:“你们走错路了,跟我来。”
贺林无计可施,只得跟着小翠,一步步挨到了正房。
七夫人已坐在桌旁等候,见她们进来,吩咐一句,二人的小丫头便过来搀扶二人入席。
还没坐下,兰芽便闻见一股令人反胃的味道,定睛看时,桌上菜式不多,只得四样:
一大盆清水煮的不知是牛肉还是羊肉、一排铁签串着油亮的烤肉,亦不知是牛是马,另两样瞧去也是荤腥,却全看不出模样。
兰芽自幼不喜食牛羊肉之类,父亲偶尔想吃一回涮羊肉,从火锅到碗筷,都另有一套,从不碰日常之物。且总是拣女儿不在家时才吃。
兰芽适才在过来的路上闻到马粪气味,已是有些恶心,此刻一大桌子腥膻摆在面前,任她极力压制,终是压不下去,转身干呕了起来。
念慈忙离座道:“夫人恕罪,她想是一时不太习惯……”
兰芽呕了几声,渐渐止住,转过身来,看也不敢再看桌上,只抬起了头,看着夫人告罪。
夫人皱了皱眉,说了一句话。小翠译道:“这饮食的习惯,也该慢慢改正才是。”
贺林对视一眼,心中齐齐叫苦。不得已,慢慢举起筷子,逡巡几遭,实不知从何处下口。
一个小丫头低声道:“上茶!”
二人闻言都是一喜,便见有人拿托盘托了一只极大的铜壶过来,先替夫人倒了一杯。
茶色白腻,又咸又膻,热气腾腾,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