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中意哥谭那个三巴掌打不出一句话,看起来相当沉默忧郁的那个美男子。”大言不惭的终极人大概不会想到,早在夜枭决定加入那个愚蠢的名叫犯罪辛迪加的组织之前,他就已经把窃听器安遍了辛迪加所有的电子系统。“对,就是那个,漂亮男人,我很中意他。”有些时候你会奇怪,像是终极人这样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地活到这么大,却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过任何让他不幸而死的该死的“意外事件”。“我觉得我们的俱乐部可以变得更大一点。你说什么?”那个男人听着坐在他对面的权戒者嘟嘟囔囔开口说的那几句话,愤怒到一拳砸中了面前的会议桌。“我说什么他妈的在这儿就是什么。在这个地方还轮不上你来插嘴。我要去邀请他,总之,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没有想到,自那以后,几乎是眨眼之间的工夫,竟然就已经过去了快整整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
一个人的一生中会有几个能够天天见上二十年还没有分道扬镳的朋友或是对手?更不用说,满打满算,人的生命中又会有几个像是这样在生命最巅峰的二十年?
有些时候,当夜枭站在终极人的床前,看着这个毫无防备的蠢货乖乖地睡在他的床上的时候会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感到了一阵轻微的困扰。
这就好像当一个人在家中独坐,享用着他早餐的煎蛋和咖啡,既没有期待有什么人来拜访,也不想去起身造访什么人的时刻,却突然有一只巨大的凶猛的,令人陌生的獒犬从前门那小小的给猫,鸟,或是随便什么肯定不是给狗开的入口里挤了进来。你看着那个不请自来的獒犬,奇怪着它钻进你的屋子里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它不想干些什么,或者说,它径直走到了夜枭的脚边,趴在那温暖的炉火旁,打着哈欠,然后理所当然地睡着。等到它张开眼睛,它还要因为竟然没有人想到准备它那份丰盛的午餐而不快地嗥叫。
“快点,我饿了,我要吃饭。”它还会这么说。
那真是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却又能将一切荒谬变得理所当然的倒霉的畜生。
还有最后的十五秒。
相位转移器已经被锁死在了这颗冰冷的无人的广袤的星球。而蝙蝠侠在确认坐标后直接毁掉了它的备用电源和存储卡。虽然要夜枭来说,他会觉得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的布鲁斯还是一样地热衷于戏剧化。
直接一枪毙了夜枭,然后把炸弹转移走岂不是来得更加稳妥?
不过这么说的他倒确实忘了,布鲁斯不喜欢配枪,就好像夜枭喜欢用枪,他喜欢那安安稳稳放在他的手里,从来都不会背叛他,并且在过去的无数次亲自为他取回了数也数不清的权力和荣耀的两把手枪。
可是戏剧化与否,在这个时刻又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思考着这些的夜枭最终蜷起了他薄薄的嘴角,他又一次开始了微笑,并且这一次他的微笑也和之前任何一次一样,看起来既轻蔑又冷淡,不仅如此,还带着一种古怪的嘲弄。
“有什么区别呢。”他轻快地和自己说。“又并不重要。”
又并不重要。
个屁。
“什么叫你们他妈的不知道夜枭到那里去了,他那么大个活人他妈的毁灭地球,你们阻止了他却不知道他到哪去了?!”
迟迟赶到的终极人对着面前的正义联盟发出愤怒的咆哮,他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地受骗,误以为这个世界的主事者们真的是一群纯洁无害的小羔羊。
“不要以为你们可以蒙骗堂堂终极人的眼睛。”他的视线危险地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他迅速地确认、锁定。
“那个叫做蝙蝠侠的垃圾,我他妈的只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他妈把夜枭、到底、弄到哪去了?!”
还有十秒。
随手取下面罩的夜枭用手拢着他被头盔压褶了的黑发,生平第一次感到一阵轻快的笑意。为什么人在这种时候不可以微笑呢?夜枭不仅觉得他想要笑,他甚至还觉得自己想要大笑,不是因为当下有某个场景着实地让他感到了一阵好笑,而是因为他将要一败涂地地死了,而从这其中,这个素来冷漠的男人反倒体会到了一点轻狂的快感。
轻狂,不会有人会觉得夜枭轻狂,就好像也同样不会有人认为夜枭会像是这样的大笑。然而世人又什么时候理解过他呢?当托马斯随手把他的面罩丢在落满了积雪的土地上,仰着头,对着天空开始发出无声的狂笑时,他就仿佛是在对命运还有这世间发出了一连串毫无掩饰的讥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