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城市进入了一个绵长的望不见尽头的雨季。
雨滴从阴沉的天空坠落到地面,像一颗颗从宇宙中坠下的星星。无数的雨滴编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把所有人都包裹在里面,在劫难逃。
乔沫这两天活的如同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在外人面前,她情绪稳定、安然无恙,当自己独处的时候,却是各种悲欢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
她倚坐在卧室巨大的飘窗上,凝望着窗台上淅淅沥沥的雨滴,若有所思。
就在刚才,她给陆擎打了一个电话,希望通过他的帮助,尽快找到一个能和陆集配对的肾源。
可现实要比理想残酷的多,陆擎的声音虚弱无力,但还是清楚的和她说明了,现在全国的肾源都非常紧缺,就算不惜花重金去买,估计也要等上个月。
乔沫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内疚感像一块巨石沉沉的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喘息。
艾渺渺对她说的那些话不断的回响在耳边,仿佛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没日没夜的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历津川这两日好像也非常忙碌。总是见不到他的影子。
不过这对乔沫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在历津川面前,她要装出一副平淡无事的模样,对她反而是份负担。
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拖沓着脚步走到了厨房的饮水机的前,拿起一个玻璃杯,机械式的按下开关,接了一杯滚烫的开水。
脸上的表情毫无波动,将水杯递到了嘴巴跟前,毫无征兆的猛喝了一大口。
刹那间,玻璃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乔沫的舌头和喉咙一阵热辣的痛麻,连着猛咳了几声,刚喝进去的热水顺着她的嘴巴和鼻子喷涌而出。
她绝望地蹲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像是一只无助的猫咪,泪水混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厨房的地板上。
乔沫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罪人,也像是一个废人。
她的父亲是可怕的暗势力头目,母亲从头到尾没有给过她一点家庭的温暖,在当志愿者时又经历了那么多波折。
回国后嫁入豪门,却被丈夫百般凌辱。好不容易逃脱,以为可以平淡度日,又带着历津川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唯一想要去救助的弟弟,现在也和自己闹翻,随时面临着肾脏衰竭的危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而自己却像个废物一般,看着局面一天天的恶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窝在这里默默的哭泣。
乔沫在地上蹲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觉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化成了眼泪,像这个秋天连绵的雨水一般,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地上的玻璃碎片沾着水珠,在灯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她用手扶着厨房的边柜努力的站起身,拿起扫把小心翼翼的收拾着面前的残局。
此处没有玻璃碎片割破手的狗血戏码,乔沫不希望自己蠢得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无法完成。
喉咙里的痛麻一阵阵的向上翻涌,她走到镜子前伸出舌头,看见舌苔上已经通红一片,是很严重的烫伤。
但现在她没有心情再去管这些,她决定去做一件更加疯狂的事。
她在柜子前翻找了半天,抱出一摞年代久远的笔记本。然后从历津川的书桌上拿起一个打火机,走去了阳台。
乔沫蹲下身,用火将它们一本接着一本的点燃。
这些都是她曾经的日记,她觉得自己的过去像是一本不堪翻阅的禁书,每一页上都清清楚楚的记录着自己丑陋的罪行。
现
在,乔沫想把它们通通都烧毁。
泛黄的纸张在巨大的火光下显得苍白无力。灰黑的烟尘顺着阳台的窗户飞扬进湿润的雨水里。
纸张上面的娟娟字迹被刺眼的红色火苗一点点的吞噬,接着化成了一粒没有重量的尘埃随风逝去。
乔沫看着面前余焰未熄的火堆,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把这几日的疲倦与眼泪也通通烧光了一般。
此刻,她多么希望生活中的暗涌能够平息,自己和历津川也能像个普通的家庭一样,每天粗茶淡饭,无忧无虑。
窗外的雨声又紧了些。
乔沫将那一堆好似有千斤重的灰烬毫无留恋的倒进了马桶,表情冷漠的按下了冲水按钮,流水汇聚成一个强劲的漩涡,然后将黑乎乎的灰尘瞬间卷入下水管道里。
她赤着脚站在地板上,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褪去,全身赤果的走进了淋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