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城东,此时怕是……已……已经出了淮安城……”小厮磕磕绊绊的话,让顾夫人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看着小厮被拖去柴房的背影,顾莲芜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莲儿,你先自己用饭,娘亲待会就回来。”顾夫人转头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让嬷嬷带顾莲芜下去。
然而,顾莲芜分明瞧见,娘亲的眼里,有淡淡的湿气氤氲,却在下一秒,又变成了那个优雅精明从不吃亏的掌家夫人。
夜色擦着黄昏的地平线,在极短的时间里,悄然到来。
衙门门口,一辆华贵马车带着说不清的愤然情绪,停在了大门前。
不多时,一道优雅的剪影衬着月色,带着斩钉截铁的气息,敲开了衙门的大门。
“顾大人的副官在何处?”顾夫人一提裙摆,也不管是否有人值夜,当即公堂门一开,烛火一添,便坐在了左手首位的雕花太师椅上。
“何师爷怕是已经回去了。”底下衙门值夜的府兵首领低头恭敬道。
“去请!”顾夫人笑中平添一丝冷意。
那侍卫统领不敢怠慢,忙应声道:“是!”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所有衙门的人员,都被这郡守夫人的气势给镇住了,丝毫不敢有所不敬。
待衙门何师爷到,已是快到戌时。
只见一身材颇为壮实,头戴玉冠的中年人施施然走进来。
“不知顾夫人夜里擅闯衙门,行如此贸然之举,所为何事?”何师爷一见如此大的阵仗,不由得皱眉。
顾夫人冷哼一声:“何师爷好大的官威啊,你跟在我家老爷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吧?”
“额……下官为郡守大人分忧解难,已经七年了。”何师爷一怔,实话实说道。
毕竟顾夫人除了是郡守夫人,还是淮安首富家的嫡女,这些年,淮安地界人脉纵横,顾淮良这些年,不仅未被打压,而且还能站位脚跟,甚至顶着压力,推行了许多惠及百姓的政策,与他背后的这位夫人是密不可分的,要是这样的女人是省油的灯那就怪了。
“那我问你,一月之前的叶家千金满月席,你可有去?”顾夫人深深盯着这位师爷。
“下官那天家中小儿生病,故而只是送了贺礼,并未前去道喜。”何师爷心中一凛,想着此次怕是逃不过去了。
“那郡守大人回来之后,第二天可有让你查什么东西?”
“大人却是让下官去查了一件事情,不过却并非是私事,而是公事。”何师爷也是老奸巨猾之人,当即面不改色道。
“什么公事?是验尸还是平冤?”看着何师爷老奸巨猾的脸,顾夫人冷笑一声,“莫不是衙门的验尸仵作和判官都死了不成?还需要一城郡守亲自去看?”
何师爷心中叫苦,没想到这小小妇人这般犀利难缠,不愧是商家出身,连他的反应都摸得清楚。
“何师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初淮安大旱,郡守与我叶家联姻,我叶姹妩的嫁妆,便是叶家这百年粮仓,一朝行救济之法,活人无数,想必你也是在其中的。”顾夫人脸上一抹傲然,当年嫁娶风光,百姓齐贺,她当真被人敬成了救世菩萨。
“然而……”顾夫人话头一转,“你要明白,朝廷国库空虚,这么多年来,淮安官府里,是谁,一直在暗中补贴衙门。”
“夫人的意思是……”何师爷一听此话,心中骇然,好一个叶家嫡女,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打得竟是鱼死网破的主意。
“联姻,本来就等同合作,当年夺人所爱强行许婚,是我叶姹妩的疏忽,然而,最终淮安百姓免除灾难,我也无愧于天地,但,成婚之前,我丑话也说在了前头!我叶家嫡女,不可能让别的女人来分享我的丈夫!他顾淮良选了福泽苍生,就必须放弃儿女情长,如今,他竟去重查当年旧事,是想找那采茶女回来不成?”顾夫人眉头紧皱,声音短促却有力,字字犀利如刀。
“若是他顾淮良违约在先,我叶家,也不介意终止这份联姻!”
这一句终止婚约,彻底让何师爷还在坚持的滑头想法,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