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还不服,你非是石头脑袋能听了那滑头脑袋的话来踢馆,那滑头姓秦吧?洪木头告诉你来干嘛了吗?”
阮丹济一语道出真相让黄石无言以对,少年心中怨骂起秦川来。
“‘点睛’谁教你的?”
“康……康直木”,黄石老实答道,他话音低微,已丧失了耍性子的底气了,比武,他败得一塌涂地,口战,他更不会是阮丹济的对手。
“康直木!哼,那也是根木头,由他教你点睛,无非是‘快’‘准’二字,哼——果仁扔了捡壳吃,还嚼得瞎起劲。”(阮丹济果然口才了得)
“那……那,你给我说道说道呗——阮师伯!”
“呔!石头脑袋开窍了!”
蜷着一只腿终归是不舒服,阮丹济索性像黄石一样盘腿坐在地上,找了根斜立的柱条依了上去,做足了长谈的准备。
“洪家曾祖洪岱岳你可知晓?”
黄石摇了摇头,他只在洪家大堂的红木案台上见过曾祖洪岱岳的灵位。
“洪家枪馆可有着不小的背景,那不然,姓秦的小滑头儿,一个落魄的公子哥为何会投靠一个小枪馆?哼!”
阮丹济可真不待见秦川,他饮了一口酒,缓缓抬头仰面朝天,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目光像是穿过天际的云层落到悠悠的历史长河中……
“洪岱岳,那可是一个大人物啊!大西军的先锋大将军,十万大军的长枪教头,一杆穿军枪所向披靡,可从阵前杀至阵尾,‘点睛’一招便是由他所创,旁人看见,只道穿军枪又快又准,但那只是皮毛,战场繁杂变化,出枪后如何快速收枪,再递出第二枪、第三枪……第十枪……第百枪……才是关键,一枪接一枪,走枪成河,行枪如风,如此,千军可过,万军不可挡也,这才是‘点睛’的精髓!”阮丹济自酌自饮,他得给时间让少年去沉思去体会。
“收枪”……“行枪”……“收枪”……少年抓住两个的字眼反复嘀咕着。
阮丹济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如今,那杆穿军枪便是你手中的百折枪,只是以前是黄皮的,如今生了铜锈变成青皮的了。”
黄石张大嘴巴,震惊的面容如石雕般僵化了,半响,才愣愣回神,“那……洪家曾祖也是灵……灵者?”
阮丹济收回了仰望长天的目光,缓缓点头,看上去有些黯然神伤,“成也穿军枪,亡也穿军枪,一代枪王洪岱岳杀敌无数,竟被手下兵士围杀在一条烂泥沟里”,阮丹济并未去看黄石张得可吞下鹅蛋的嘴巴,他举起酒坛缓缓倒了一线酒在地上,算是孝敬先辈了,又道,“洪将军坚信自己手中的穿军枪可被造为灵器,他先后抓了一百个炼器师在穿军枪上画灵符,非但没有成功,那百个炼器师还因此枪而死,死状皆是黑发转白发,苍老而亡,军中谣传此枪为妖枪,吃人生机,洪将军也成了吃人心喝人血的妖魔了,但他无畏谣言,依旧抓炼器师炼灵枪……后来,士兵哗变了……”
黄石盯着腿上横放的像树枝一样的青枪,感到一股陌生的忌惮感,他为练熟百折枪可谓下足了功夫吃够了苦头。而人,往往不会轻易否定自己付出的,更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妖枪?你胡说,馆主说了这只是一杆吃灵气的怪枪罢了。”
“洪木头,他知道个鸟蛋,从小到大,枪馆的凳子烫他的屁股,他坐不住,整日叫嚷着出门历练,出门历练……若非遇见了青娥,他只是一只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罢了!”阮丹济也来了气,他猛灌了几口酒想顺顺气,过往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中,他更气了,“那棵根不着家的野木头在师父身前尽了几天孝?枪馆他又管了几天?这传家的妖枪他又养了几天?……狼心狗肺的,活儿都是老子干的,他到好,找了一个漂亮媳妇儿回来继承枪馆,该死的烂木头,青娥真是瞎了眼!”
“我看你这老鳏夫是嫉妒师父师娘,失心疯了。”黄石可不容忍阮丹济骂馆主和师娘,他劲力尽复,一身的淤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再战也不怕。
“哦!还想动手?”阮丹济的笑容带着轻蔑。
黄石双手按在百折枪上,阮丹济却未去拔腰间的长刀,他伸手握住了百折枪的枪尾,面颊泛红,一脸醉笑。
“一千二百四十六斤重的百折枪,岂是一个凡人能拿动的”,黄石心中暗笑阮丹济的不自量力。
霎时,一声铮响,一抹金芒在少年眼前划过,一把精铁短刀抵在少年脖子上,鬓角下垂的发丝被削断了一缕,飘然下落……
今日出门,先到红沁楼再到金刀帮,此刻,少年理不清楚是第几次震撼了——百折枪的枪尾竟能离断,拔出一截精铁短刃来,金芒在两指宽的刀刃上滑动,刃口抵住的脖颈上生出一股寒意,寒意串上头顶沿着背脊骨下行,最后游遍全身。
“阮……阮师伯,嘿……嘿……”黄石缓缓松开握枪的双手以示无害,酒劲上头的人可不能招惹。
阮丹济收回精铁短刃,铮得一声插回枪尾中,“洪家绝学的第三招——离尾!”
黄石抓起枪尾,铜绿色的青色枪身上一条条黄色细纹,少年瞅了半天没瞧出短刃的接口在哪儿,这做工也太隐蔽了吧,他甩开膀子使劲一拔,枪尾不见丝毫松动,他扭,扯,拽,撬,还咬……用完了能想到的一切法子,依旧不奏效。
“阮师伯,这,机栝在哪儿?”
阮丹济轻笑,他抓住枪尾在少年一双大眼的盯梢下一拔,一段两指长的枪尾离断了露出一截金芒闪烁的精铁短刃,铮得一声又回了鞘,一拔一回,又拔又回,如是再三就如普通兵刃出鞘一般,可交到黄石手中,他又拔不出来了,奇了!
“这枪啊,你得养它。”阮丹济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皮包裹的灵石,剥开薄薄的金皮将其中的中品灵石与百折枪放在一起,灵石溢出的灵气触到枪身又消失不见了,“你把它养熟了,心中叨念‘离尾’二字,九寸的离尾刃方能出鞘”,阮丹济又用金皮将灵石包了回去揣到怀中,撂下一句,“你的枪,该你养了!”
黄石心头暗自嘀咕:“这怪枪还成了雏鸡不成,得养成老母鸡才能下蛋?”
“百折枪六尺七寸,三步之外以枪御敌,三步之内……离尾断喉”,阮丹济举坛灌酒,哪知酒坛已经见底了,他起身又向墙角走去,脚步有些晃荡。
“你走吧,嗝!明日起,我在这儿教你一月刀法。”
黄石抓起百折枪,一条胳膊掖着半坛当归酒离去,脚步刚要跨过门槛时,少年转身摇问道,“阮丹济,你当真对我师娘有意思?”
“你说呢?”
阮丹济灌了半坛酒醉倒在地上,叉腿张臂,摆出了一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