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雪稚第一次见到叶殊这样的表情,在面对命运的极端选择时,一边疯狂说服自己人要为自己而活,一边又被人性的纯善捶打良心,在他的脸上,撕裂出扭曲的痛苦和困惑。
语言在此时变得无比虚弱,安慰不了任何一个迷茫的灵魂。辛雪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殊痛苦地爆发,再痛苦地离开。
“叶挽的资料上有病情详述,的确如叶殊所说,按照他的状况,公立医院也能给予足够的住院条件。虽然体外膜和特效药还是不能报销,但其它费用能省下不少,叶殊和他母亲也不至于过得这样辛苦,他的人生或许在初中时,就会有一个全新的转折。”辛雪稚看着空荡的走廊,那里仿佛还留有一个青年悲痛的残影。
“只是有一点。”况戍说,“公立和私立的护理条件不可能一样,他父亲坚持将人留在天慧,考虑的肯定也是这个,叶挽现在的状况自理能力低下,在天慧才能保证他被照料得很好。”
“是啊。”辛雪稚叹息着。
叶峰,这个倾尽全力,要保住弟弟性命的男人,是孤绝坚韧,毅然付出的极具担当的家人。可他也同样是弃妻、子于不顾,置家人于困境的不负责任的父亲。
然而人生就是这样,并非一张简易的单面镜就能照出世间百态,你以为的真相,或许只是某个人格的冰山一角,单靠一双眼睛,审判不了什么,更定义不了什么。
叶殊逃也似的冲出医院,想要远离那双苦苦望来的眼睛,可是它就那么扎根在脑海中,烧一团狰狞的火焰,涌动在他的良知上。
这么多年,他对父亲的抵触并非绝对的怨恨,而是想挣一个公道,想要捶问命运,为何同样是家人,他和母亲就一定不被疼爱,活该承担别人的不幸,舍去所有,只为供养他人。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公道永远无法被证明,因为这件事,原本就无法用对错来评判。
你的生活,他人生命,孰轻孰重,孰贵孰贱?
有一种人生的难题,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一个结果。
自那天仓皇地逃出医院之后,叶殊过了半个月再次踏入病房,在此之前,不知道为了壮胆还是什么,给辛雪稚报告了一声。
辛雪稚收到短信前正在拒绝况戍执意递到嘴边的牛奶,“在家里吃过饭了,我不喝,还有,今天我没课,你为什么跟过来?”
况戍只好把牛奶喂给自己,几口干完一盒,“你下次来图书馆也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样可以接送你。”
“我家司机快失业了。”
“哪会?”况戍说,“你那个继弟杜晨,我看他挺爱支使人的,司机有得是活干。”
辛雪稚翻书的手忽然顿住,抬头看着他:“你况戍,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才非要接送我?”
况戍把盒子捏扁送进垃圾桶,很自然地装傻:“啊?”
“别演了。”辛雪稚扼杀住这个未来影帝,“那天你用自行车截胡的时候肯定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最终笃定想法是在我上墙找你的那天。恩,让我猜一猜,你肯定还问了管”
“”况戍不由地坐直了,“雪稚,你在我脑子里安监控了?”
辛雪稚:“只要足够了解一个人就可以做到。就像你可以从一个小细节判断出我和杜晨的关系,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