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竟然真的是一个人在认认真真地教剑,一个人在认认真真地学剑。
这是什么新作弄人的玩笑?人们木然着脸。
不知哪个亡命之徒受惊踉跄一下,脸朝地摔进土里,人群也如竹筛里筛下的豆子、蒸锅里跳脚的螃蟹一样慌乱挣扎,在地上滚来滚去。一时间,怒骂声和推搡声交织在一起,但到底都心照不宣地越窜越远。
少年当然注意到这混乱又滑稽的情景,他“啧”了一声,不善的眼风已经睨向人群。
“还不快滚?”
听到朔风的喝声,舟月也惊讶地转过头,她疑惑道,“你们都不走,难道还有事吗?”
这少女脸上的困惑表情迷茫又真挚,仿佛真心实意地在为人们感到担忧。她的面容也确实很漂亮,如玉如瓷,此时眉头轻皱,眉峰上两粒对称的小小红痣在跳动。
但人们不会觉得她是九天上的仙女,只会觉得这是来索命的恶鬼在下最后通牒。
无人的荒野终于寂静下来,远山之上只剩弦月一弯小小的尖儿,天色已有些泛青,河流尽处有郊野村落里的鸡鸣渐响。如果忽略满地的死尸,这当是一副有山有水的郊野水墨图。
宜人的水墨画里,少年少女并肩而立,一起看微熹的晨光中朝阳初升,雁阵掠过。
舟月转身看向身侧执剑玉立的少年,轻轻说,“朔风,我教你用剑,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她想做他的师父啊。
少女的神情很是认真,眼里没有倨傲也没有算计,和旁人也许不一样。
她好像想到了开心的回忆,抿唇微笑,连眼角也在笑,“我的师父很好,朔风,我也会像他一样做一个好师父的。”
日光很暖,站在日光里的少女也是暖的。
可朔风的眼角眉梢却在一寸一寸添上料峭春寒,他捏紧了寂华剑的剑柄,哑声说,“你也要让我帮你去做事吗?”
还未等到舟月开口,朔风古怪一笑,继续说道,“我以前也有个师父,后来,是我亲手杀了他。”
“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话里话外,十足的漠然。
他就是这样欺师灭祖、彻头彻尾的恶人。朔风在心里冷冷地想。
朔风垂下眼眸,如果舟月不想被他伤害,就应该离他远些。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黑色靴面,银丝绣纹因为沾了很多血,颜色变得更深,也更脏。
可少女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低下的头和乌黑的发顶,她伸出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侧、眼角和眉角,似乎想要吹散附在那上面的彻骨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