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华剑修复如初,孤零零地躺在坟坑里。
这乱世,有谁愿意再惹一个神剑的麻烦?
岩壁上石松枝头微微一晃,一个少年的身影跃起又消失,抖落无数夜雨。日光悄悄落下,河边青草镀上细碎金黄,一颗颗露珠晶莹剔透。
春日里的嫩草露水凝结,沙沙的踩草声又近,草尖和水珠被靴底一同踩回泥地。
玄色的靴底绣着精致的暗纹,再往上是个一身黑袍,束金玉蹀躞的少年。
疏落天光下,少年神情莫辨,几度明明灭灭,他好像有些恼怒又有些开心。
朔风撇撇嘴,抓起寂华剑,又从身上黑袍“刺啦”撕下一大块绸缎布片,把剑身裹得严严实实,背到了清瘦的脊背上。
“啧,要不是我的剑,我才不要惹这么大的麻烦呢。”
少年背着长剑,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扎进密林里。
他的身法很轻巧,如行云流水,在松柏枝头掠影。那层层叠叠的绿在翻涌搅动间,压弯的枝头偶尔露出少年背后的一点闪烁银光。
*
沧澜江养育着一方生民,南梁的城池也多依江而建。因而沧澜江上游是沧州城,下游便是澜州城了。
此时热闹的澜州城里,早市刚开起,贩夫走卒来来往往叫卖着生意,热腾腾的雾气水汽里露出一张张平静宁和的脸。
偶尔也有生面孔进城来,不过大多坐在牛车、驴车上。这年头,天灾人祸的,农民的营生不好做,多半是家里田产没了,进城来做工的。
市井民众瞧过去,似是无聊似是同情地打量一眼,念叨一句“这世道”,然后快快走开了。
但今天,民众们都楞楞看到了板车上明媚如春的少年。那少年穿着团绣锦袍,叼着新鲜的狗尾巴草,眉眼生动,嘴角的笑意亮晶晶的,连灿烂的日光也逊色许多。
“果然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年轻人啊。”“真是俊俏的少年郎。”大家都笑着走开了。
他身后背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东市。
穿过弯弯绕绕的街巷胡同,朔风站定在顺来镖行的后门,他有节奏地扣响门环,一下,两下。
灰瓦下,匆忙的脚步声赶来。
打开门,是一个刀疤脸的青年。他单膝跪地,抱拳道,“九护法,属下来迟了。”
跪下的人影在檐角破碎的日光下有些抖。
“十七,你跟我多久了?”朔风并未进门,倚在木门边懒懒地问,手指轻轻摩挲着右手软剑的暗扣。
十七心头一颤,低声回道,“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