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体养好点,我带你去。”
岁宴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十二月二十四那天,尹朝岁宴,文武百官三品以上及王公贵族全在受邀之列,每年的这个时候殿前司如临大敌,两刻一巡,每队五人,力求毫无差错。
皇宫被把守地密不透风,连小太监迷了路都被暂扣要求验明身份。
如果说群芳宴是青年才子一展风采之地,岁宴就是尹朝本年势力清洗后新一轮的棋盘,皇后夸了哪位小姐,陛下给哪位大臣赐了菜,每一项看似无意的举动都代表着本朝最尊贵之人心中意向。
应遥祝在前线作战,徐舒让打赵大监给应常怀发了帖子,以示恩宠,所以他不能陪宣止盈一起。
临走之前,他替她系上大氅,叮嘱道:“见一下就回。”
宣止盈偏过头抵唇咳嗽,应下了。
她身体还没好,用药撑着。
应常怀拉紧系带,迟迟不肯放手:“要是被人发现了,你……”
宣止盈从他手里抽出系带:“我会自己承担。”
从醒过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划清界限,最开始应常怀还理亏能体谅,今天真的有点忍不了。
他硬邦邦地说:“那记得被抓之前把脸划烂。”
“我记住了。”
她应得快,仿佛在说早知道你靠不住。
应常怀又开始冒火,盯着她,眼神有点想吃人。
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他希望大伯生的是个儿子,然后他可以照搬应遥祝的教导方式,不爽直接揍过去。
“还有事吗?”宣止盈说:“外面有点冷。”
姚京位置偏北,自打十二月来落雪就没怎么停过。
应常怀的火气一下就熄了,叹了口气。
十几天里,他叹了半辈子的气。
尚君宜问他,如果在牢里的是应遥祝他会怎么样?
那时他有些想笑,想说他们太不了解她了,应遥祝看着随性妄为,但对于生死和荣华别有一番掌控。即使真到这一步,那他肯定也在牢中。
但他没有笑出来,因为他想起了宣止盈。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尚君宜为何会这么担心尚勤鸣遭受无碍性命的发肤之痛,也真正被那份虚无缥缈又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血脉裹挟,生出一丝过往绝不会有的恻隐之心。
应常怀无奈道:“被发现了别搞什么死无对证的戏码,保住命,其他的有姐姐和我。”
宣止盈有些意外他的态度,但也只惊讶了一瞬,随即道:“不用,生死有命。”
“没跟你开玩笑。”他拨了拨她头上的雪花,语气状似随意:“我们爬到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天下百姓。”
宣止盈没说话,看向他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
应常怀收回手,说:“去吧,早去早回。”
马车辘辘前行,声响惊动了院子里栖息的黑鸦,它振翅而飞,飞跃屋檐瓦壁,千家万户凝成明河中的光点,最终落在了皇宫角落一间窄小的瓦舍中。
一支沾了血的手伸出来,掀开密布,陈照月在檐下站了一会儿,直到冰冷的雪气冲散鼻尖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