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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祇的塑像也会倒塌,甚至连他本身也会在时间中湮灭,他的宫殿会成为盗墓贼的乐园,他的王国也只会成为史书上的昙花一现,他所追求的一切都会在绝望中轰然倒塌,和那些被踩在脚下的芸芸众生没有丝毫区别,”盔甲里的人连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围绕在四周的怪物抽走了,他的声音也变得气若游丝,但虚弱的声音中,信念的力量却澎湃到足以刺穿耳膜,“我的女主人托我给你带句话,罪人,她已经预见到了你的失败,你必会失败!哪怕东山再起,也只能品味到茍延残喘的无尽屈辱!卑鄙的海尔波,世界上怎么会有卑鄙的神!”
寂静,连火焰的爆裂声都难以听闻。
“你以为你的力量会让你拥有一切?你以为你用我的族人、我的战友、我的祖辈的尸体制造出的恶心怪物可以夺走我的心?你错了,你甚至连我的生命也无法夺走。”
恶臭的怪物将手伸向兜帽,另一只手探向那人的下巴,看起来竟像是要亲吻他。
只是那人的头刚刚离开地面一点,怪物便将他放下了,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半点儿生气,甚至连灵魂都于瞬间崩溃消散,正如他所说,他了解了自己,让站在他身前的“天神”连夺走他生命的权力也失去了。
怪物拉上了它的兜帽,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墓地中唯一站着的人,那是它唯一可以闻到喜怒哀乐的生命,铠甲里的尸首于它而言,和路边的石头已经没有任何分别。
真是无聊。
耀眼的火焰从倒地的男人身上升腾而起,点亮了他周围积成水洼的血泊,像镜面一样平静安宁,甚至这血色也能为映照出的东西凭添一抹妖艳的红色,乳白色的魔力从铠甲的缝隙中逸散而出,被某种难以感受到的引力吸入了长袍。
低下头,鲜血中浮现出一张俊美年轻的脸,碧绿的头发眼睛在猩红的血泊中呈现出一种妖异的黑色,仿佛那周围的漫长黑夜一般,绵延无底、无穷无尽。
“嘎!嘎!嘎!”
聒噪的鸦鸣自半空传来,这只食腐的鸟面对着绵延百里的焦土,已经饿了整整一周了,此刻看到一具尚未焚烧殆尽的尸体,它再也忍受不住,扑扇着翅膀向着地面猛扑而来,在停到甲胄上的瞬间,一道细小的火舌从钢铁的缝隙中钻出,缠在它衰败的黑色尾羽上,仅仅眨眼的功夫,它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转瞬即逝的火苗。
“嘶嘶……嘶嘶……”
乌鸦连骨灰被黑暗中蛰伏的血盆大口一口吞了下去,紧接着,一双橙棕色的巨大瞳孔中发出了类似乌鸦鸣叫的气声。
“啪啪——”
一具凡人的尸体如何抵挡灭世的火焰?铠甲很快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一片空虚的粉末,这是一个人残留在世上的最后痕迹,任何火焰都无法毁灭的灰烬,在微风的吹拂下,粉末从甲胄的空腔中散出,散落在血泊之中,搅乱了那张妖异无比的面孔。
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就像多年前那位不慎吞服了自制迷情剂的巫师纳西索斯一样,只是相比他在水池般垂怜美丽的一幕,眼下血泊里的孤芳自赏却显得更加诡异恐怖了,细长的手指缓缓划过脸颊,那些细小柔软的容貌、吹弹可破的肌肤无一不让人感到迷醉,从饱满的肌肉、鲜嫩的皮肤中感受到了阔别许久的年轻,那是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只是这种美好依旧会被时间与死亡打败,为了维系住它,做什么都可以。
“皮提亚,你真的预见到了我的失败吗?”
抚摸着自己脸颊的人第一次发出了声音,方才那位刺杀者的袭击并不能让他动摇本分,只是男人口中的“女主人”却激起了他的回忆。
“你应该没有忘记吧?在两千年后,我的力量会再次从那片你断决的土地上醒来,那场残酷的屠杀将会成为我重新登场的华丽宣言,哪怕现在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失败又有什么呢?我的对手从来不是这篇土地上的愚民,”他伸出魔杖,指向最后亮着灯光的村庄,“你应该很后悔在我们都年轻时做了那样的预言吧?就像我是那么后悔,从始至终就不该把你说的话奉为圭臬,这下我们都成了被困在命运中的人,你说是吧,我的……不论是什么时候,只要巫师还心存野心,还向往力量,我就还活着,但你却只能能活在那些致幻的烟雾带来的失真时间中。”
风激起涟漪,水中的面孔消散了,只有那双碧绿的瞳孔还映照在水里,仿佛隔着几千年还在看着,
……
“嗨,好兄弟,你没事吧?”
被白蚁噬咬般钻心的疼痛从纳尔逊的小拇指处传来,他猛地瞪大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睁眼便是一整块光亮的银白色胸甲,金发、蓝颜……自己的面孔从胸甲那称不上平整的镜面中反射而出,他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切如常。
但小指处传来的痛苦却不似作伪,他抬起手,原本在尾指处早已隐去的衔尾蛇痕迹竟又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晚上浮现出来,那个已死之人——卑鄙的海尔波——他沉睡的魔力被再次唤醒,纳尔逊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造型与痕迹相似的戒指,不需要戴上,它便已经自觉地套在了小指上。
“这是……”纳尔逊抬起头,眼前的铠甲正从胸腔中发出疑问,“难道是你在欧洲叫我的那次,手上戴的戒指?”
纳尔逊这才注意到了叫醒自己的铠甲,他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邓布利多办公室的门口,那副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铠甲仍在勤勤恳恳地守望着夜晚的霍格沃兹,他的臂甲与手甲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正在扭动着身子同自己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