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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席卷整个南极洲的暴雪,在漆黑浓密的云层上方,极寒使得一块连绵的冰晶罕见地凝成,而银隼此刻则恰好飞翔在云层之上,在惊鸿一瞥中,它于起伏不定的冰面上窥见了自己绽放在阳光下的身影,那么英武、那么美丽,它就像希腊神话中独爱倒影的少年一般,迷醉在水仙花的幻梦之中,即便结构不稳的冰晶很快碎裂,但那一闪而逝的影响还是篆刻在了它时刻被厉火炙烤、喷涌蒸汽的内核之中。
“我竟如此美丽。”
这是这个由古代魔文与异界来客的魔法设置的幼小灵魂第一次感受到“我”的存在,在冰晶破碎后,它看到了脚下南极大地那无边无际、纯白无暇的广袤冰原,那在暴风雪中依旧光洁隽永、亘古不变的冰层,更令它感到万般地震撼,这使得它不由得发出了生命中的第二声感叹。
“这个世界何其美丽。”
……
“你知道的,孩子,”罗伯特抬起头,定睛一看,那几枚火球已经消失了,但是因它们而沸腾的空气中却出现了几根醒目的烟柱,他颇为感慨地望着这一幕,似乎是将它作为了妻子的告别,牧师握紧牧杖,扭头望向纳尔逊,认真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同,每一种差异都可能带来不幸,我们很难将所有的偏差都归咎在简单的魔法上。”
“您说。”纳尔逊微笑着递上一杯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温水,罗伯特捧着热气腾腾的水杯,感受着暖流从掌心流向四肢百骸,悲伤的冷寂似乎都被冲散了一些。
“我在这个教堂待了很多年,虽然这是一片地广人稀、贫瘠又贫穷的土地,但生活在这里的信徒却不比伦敦那样的大城市简单多少,”他捧着茶杯,袅袅的蒸汽遮蔽了视野,轻声说道,“有些人犯下弥天大罪却想让上帝原谅他、保佑他,有些人明明不信却总是过来只为了求一个心安,有些人将自己的生活都奉献给了教堂,在被所有人称道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时却毫不在乎自己家徒四壁,家中的妻儿老小在忍饥挨饿,他们都是不幸的,但这些不幸的根源是同一种罪孽吗?你说呢?”
“我不了解他们的身世,不敢妄下评论。”纳尔逊谨慎地答道。
“是了,我也是,我只听到了他们的虔诚、他们的愧疚、他们的渴望,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变成罪犯、如何变得空虚、如何变得表象。”
罗伯特将牧杖驻在地上,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滋润着他干涩的喉咙,即便刚刚从悲伤中走出,甚至仍旧沉浸在悲伤里,他也耐下性子,温和地开导着这个因为他的回答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地迷茫的年轻人,即便他在不久前刚刚手刃了他最重要的人。
“或许是由贫穷滋生的贪婪,或许是由欺辱带来的暴怒,又或许是冷漠换来的怠惰,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罪孽,也有太多滋生罪孽的矛盾,但你敢说,这是因为他们不会魔法吗?”罗伯特默默地在胸口划着十字,多年来因魔法而导致的异教徒般的生活和他的虔诚不断冲突着,让他原本通透的内心也蒙上了一层阴影,“罪犯获得魔法并不会变成好人,他可能反倒会变本加厉,成为像伊莎贝尔一般的……你们口中的黑巫师;贪婪的人并不会因为魔法给人巧取财富的能力而变得淡泊,会有更大的、与本领和道德更不匹配的欲望滋生;怠惰的人并不会因为魔法而变得勤劳,他仍然会愿意让家人忍饥挨饿,以此来证实他那很难被主认可的虔诚。”
“是了,”纳尔逊眯着眼睛点点头,目光锁定在远处的烟柱之上,一道屏障在他与罗伯特的身边悄然张开,“即使是在拥有魔法的巫师社会,罪恶与不公也随处可见。”
“如果我有魔法……我是说,我并不这样想,这是对主的亵渎,但这只是——”罗伯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异教徒一般的发言有些不对劲,于是赶忙在胸口划着十字。
“只是一种假设。”
纳尔逊接着他的话说道,握着魔杖的手微微用力,杯中蒸腾的水汽变得旺盛起来,遮蔽了罗伯特的视线。
就在此时,汹涌的冲击波向这处离浮士德发射点最近的聚落席卷而来,原本更近的地方还有座麻瓜村庄,可那里早已被伊莎贝尔变成了一片废墟。
如同万马奔腾,又如同潮水飞卷,满天的烟尘像一堵厚厚的墙,往教堂的方向缓缓推进——推进的速度看似很慢,但那只是因为它过于庞大、过于高耸罢了,注意到异动的巫师们迅速行动起来,汤姆拽住正在逗麦格家小儿子玩的海格那像一条餐巾的滑稽黑色领带,把他连同男孩一起拽到身后,邓布利多一个箭步出现在了众人的最前方,将正在安慰麦格的奥古斯塔与弗利维保护在身后,几乎是同时,一道真正的潮水与一条石质皮肤的巨蛇出现,邓布利多回头看了眼举着魔杖,瞳孔猩红的汤姆,莫名地挑了挑眉毛,吹了一声没声音的口哨。
当他转过头时,巨蛇已经在潮水种绞作一团,庞大的身躯盘踞在教堂下方的山崖脚下,化为一座环绕着水流的高耸黑曜石城墙,天空一暗,下一秒,强烈的晃动感从众人脚下传来,麦格家的大儿子孤零零地站在场中,有些身形不稳,汤姆叹息一声,一根石柱出现在他的身边,男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握紧了它。
气浪在石墙前缓缓停下,仿佛被精密地计算过一样,它只是轻轻地扫了扫墙壁上蛇头的脑门,便失去了威力,甚至哪怕没有石墙和潮水,它也无法伤到村庄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