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池,要不我自己下来走会儿吧?”洛宁注意到砚池那愈发缓慢的步伐,她轻声询问。方才数着台阶,砚池背着她跨了四千多层,纵然是习武之人也挨不住这般操劳。
砚池当然累,他抬眸见前方的黑影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心中既怕洛宁觉得他无用,又怕她等会儿会喊墨七,于是强忍住咬了咬牙,“无事——”
只听见耳边又喘了几口气,洛宁也不禁蹙起眉头,“那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
砚池抱着她的腿将人往上推了推,只是前方的山路虽然没了石阶,却是更加难行的上坡路,上面还有些许茶盏口大的砾石。
“前面的路不好走,姑娘可以……”抱紧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两人便一起朝着地上倒去。
“唔!”
听到后方的动静,墨七回眸,见砚池被脚下的藤蔓拌住,连同他和身边的女子一起向下坡滚了去。
他顿住脚步,无声地觑向滚下的两人。视线移向路上的藤蔓,以砚池的本事,倒不至于被藤蔓拌住。
洛宁揉了揉胳膊,发现身前正横着一条有力的臂膀。听见身下的闷哼,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方才情急之间,她只记得自己朝下栽去险些磕到地上的碎石。
“砚……砚池?”她挣扎着,砚池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抱住了她,防止她磕到地上。
“姑娘没事吧?”砚池扶着她的胳膊起来,意识到失礼,这才犹犹豫豫地放开她。
洛宁蹙眉摇了摇头。她只有胳膊上痛些,其他地方倒是没有磕到,反观砚池,他的脸上青了一块,俯身虚虚地立在那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还有十里路,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上面传来墨七的声音,洛宁听着这话,只觉得头冒金星。
砚池摔成这样子,洛宁定然是不愿他再背着自己的。墨七紧绷着身姿,一看就知道是不可能会背她的。洛宁默了瞬,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凝向前方。不过区区十里路,她还走不得吗?
就当是为了她和知韫哥哥未来的孩子着想,她咬着牙也要走下来。
“姑娘,你……要不要?”砚池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耐心地询问。
“多谢你啦,方才背着洛宁走了这么远……又护住了洛宁,若是再叫你背着,累坏了可怎生是好?”洛宁唇角轻扬,莞尔浅笑对上砚池的视线。
他看着洛宁发丝上沾了几片落叶,想替她拂去。只是余光瞥向前面坡上立着的墨七,眼底的失落翻涌,砚池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山上的风吹得更迅疾,墨七走在前头,砚池跟在后头,三人相继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洛宁双手环住胳膊,哆嗦着取暖。
腿上骑马的擦伤,手指的肿胀,还有方才摔伤的胳膊,这一路行的曲折。只是穿过一片密林,前面的岔道口处正停着一辆马车。
如今正当中午,马车另一边两个丫鬟围着几个人坐在铺着白色锦缎的石头上用饭。
他们上山时是带了干粮的,只不过由小厮在后面牵着马跟上,现在杨晟真将马骑走了,他们自然是没有任何吃食的。
墨七注意到前方有人后旋即握着腰间的长刀警惕起来。只是靠近时,洛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王绘青。
怎么如此冤家路窄?前几次的阴影尚且留在洛宁心中。她顿住脚步,准备换个方向。可眼前除了一条山路,右手边是九尺多高的崖壁,左手边是地势略低的山林。
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时,洛宁想起了身旁的两人,一时多了几分底气。纵然王绘青与杨晟真有婚约又如何?如今王绘青身边仅有两个丫鬟,几个家丁,而她还有墨七和砚池。
杨晟真的贴身护卫,自然不可能连些喽啰都打不过吧。
身影走近时,王绘青眼眸一扫,就看见了韩洛宁,不过看清她前后的两个护卫后,心中就像被烈火炙烤已久的灰炭,崩溃又恼怒。
自己想的和亲眼看的究竟是不一样。王绘青努力压回自己的泪珠,杨晟真竟然派自己的贴身侍卫守护韩洛宁,试问杨府里哪个女子有这般待遇?
他明明喜欢的是这个狐狸精,却还口口声声地说爱慕自己,永不纳妾?如今她们尚未解除婚约,他这是要将她的心,她的脸狠狠地踩到泥土里去啊。
王绘青视若无睹,只是给自己的弟弟王鸿喂着水。余氏到底是认识这姑娘的,那日杨府的喜宴上,她都被这个丫头的相貌所吸引。只是得知她是杨府的表姑娘后,余氏想起自己那心高气傲的继女,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笑容来。
如今,王杨两家依旧交好,余氏眼皮略微一扫,见这女子形容不整,面前还有灰尘,发上也沾着落叶,心下顿时了然,温和笑着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