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出来,狄迈当即掉头回城。狄申扑了个空,狄迈的伏兵也现出身来,奉命在城里城外各处搜捕,长安城内外一齐大乱。
狄申瞧见狄迈的伏兵,自知中计,明白要是不出这个变故,自己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思及此,不禁溻出一身冷汗,没敢现身。
但他毕竟带兵多年,绝非软弱无能之辈,即刻稳住阵脚,明白狄迈已经暗中提防起了自己,先前没有动静,只是在隐忍不发,伺机将他一击毙命。从现在起,他不立刻除掉狄迈,眨眼间自己就要没命。
可他毕竟晚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时,狄迈已经入城,还调动了长安周边的几路驻军,现在无论城内还是城外,到处都能见到狄迈的兵马。他想杀狄迈,恐怕很难了。
随后,他就想到狄显。
前些天韦长宜私下里找过他,狄申原本嗤之以鼻,心想谁不知道韦长宜从多少年前就是狄迈的人,狄迈想在他身边安插卧底,选谁不好,非要选这么一个?
他本来见也不想见,就想把人赶走,可幕僚对他道:“王爷,朝野上下谁都知道韦长宜是狄迈亲信,当初若不是他的供词,贺鲁苍也不会那么快失势。狄迈若是真要派人来,也绝不会派此人,他此行恐怕是自作主张,王爷不妨一见,听听他如何说。”
狄申听他所言有理,便传了韦长宜进来,同他促膝一谈,才发觉他似乎确有几分真心。
几年前韦长宜站出来作证,助狄迈除掉贺鲁苍及其残党,按说有大功于狄迈。可狄迈大概是仍记恨他之前助贺鲁氏行事、使自己失了皇位,此后对他始终不冷不热,从没有真正重用过他。
那辛应乾不过是后来投顺的雍人,却也一跃而居于韦长宜之上,如今更是官居宰辅,声势烜赫,风头无两,愈发衬得韦长宜这小小的工部侍郎黯淡无光。
狄申原本不大关注朝中之事,直到这时才发觉韦长宜这些年确实都不大得志,不禁在心里暗暗寻思:狄迈总不可能从数年前就料到今天,特意做出一副打压此人之态吧?
但他仍不大信任韦长宜,有意问他有什么计策送给自己。
他想韦长宜不会恨狄迈入骨,要是献出毒计,替他筹谋如何杀死狄迈,必然是诈,要引自己上钩,可最后韦长宜只是劝他借皇帝之名行事,这样无论成与不成,都名正言顺。
狄申原本没太把他所说当一回事。在他心中,他趁狄迈出城时,一举将他擒住,也不需要奉什么天子之命。可一击不中,他不由得又想起韦长宜的话来,狄显虽然年幼,可毕竟是皇帝不是摆设,多多少少总能派上些用场。
事到如今,只能硬碰硬了,要是皇帝站在他这一边,总能多几分胜算。
他想狄迈既然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必然不会放自己顺利入城,更不必提混进宫来,可城中乱成一锅粥,狄迈也不知跑到哪去,他铤而走险,竟当真成功。见到狄显,还没说上两句,他这十四弟便即潸然泪下。
“二哥!”狄显哭道:“朕的这些兄长们全是狄迈党羽,平日里对朕百般欺压,朕虽是皇帝,却终日战战兢兢,常有朝不保夕之感,还不如贫家儿女。如今能救朕一命的,只有二哥了!不知兄长作何打算?”
狄申闻言一愣。他其实没有什么救狄显于水火之意,听他这般说,当即在心里暗道:他倒傍上我了。
他只为除掉狄迈以求自保,没想过当皇帝,不把狄显当眼中钉看,知道除掉狄迈,也能顺便解狄显之围,两人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便直言道明来意。
“狄迈跋扈,非除不可。臣有一路兵马,已在城外等候,东门守卫与臣乃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大军随时可以入城。如今狄迈府上出了变故,我瞧他方寸已乱,虽然兵马众多,却未必没有可乘之机。臣欲探明他所在,带兵进城,分成数股,伺机取他性命。请陛下赐臣一道手诏,臣在阵前出示,或许能稍稍瓦解其军心。”
狄显摇头问:“可听说现在城中到处都是狄迈的兵马,二哥一旦派兵进城,狄迈马上就能知道,一定会提前做好防备,如何能近他身?”
狄申答道:“狄迈在长安只有三路人,有一路进城,两路留在城外搜捕。城中那一路,加上他能调动的禁军,不足两万,且已分散在各处,狄迈身边不会有太多人。陛下,是生是死,就在此一举了,万万不可举棋不定!”
狄显这会儿还不知道狄申在城外险些遭伏的事。他若知道就会明白,其实这会儿只是狄申他一人的生死之际,与自己无关。
狄迈与狄申已撕破了脸,一旦狄迈解决了府里的事,腾出手来,马上就要转头收拾狄申,可没有由头找他这个做皇帝的麻烦。
但狄显不知。他见危难之际,只有二哥朝自己伸出援手,便像抓到了根救命稻草,思索片刻,便点头应下。
狄申把手诏揣进怀里,见自己这个皇帝弟弟毕竟年幼,脸上还有泪痕,也动了些恻隐之心,对他承诺道:“陛下放心,万一臣出师不利,见没有胜算,决不出示此诏,以免连累陛下。”
狄显不胜感动,心中好生后悔没有早与自己这二哥联络。他知道当初是狄申给狄迈打开的金城城门,对他一直没有什么好感,加上狄申常年带兵在外,两人相处的时日不多,他又见狄申长相严厉,下意识不愿与他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