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不会答得如此理直气壮。”他探究着她的眼神,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的眼中没有提到未婚夫婿的羞赧情意,就像她正在做一件该做的事,无关喜好与偏爱,只是应该罢了。
明明就还没有开窍,却要急着嫁人,她可还真会折磨人啊。
“我不想骗右相。”
她总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撩拨人心的话。
相伯荀惑面露苦笑,内心却一片冰凉之意道:“陈芮一直都是个乖孩子,我也一直都在等你长大,可你为何偏偏要选了旁人,难道……”他走近她,将自己的身子蹲下,配合着她的身高,让她能够看清楚他眼底的受伤与失落:“我就不行吗?非他不可?”
陈白起略睁大眼睛,抿了抿嘴角,然后瞥下眼眸,有些为难道:“先生,你们相识这般许久,我一向敬你重你,拿你当先生当长辈……如今陈芮要成婚了,倒是要懂得适时与人的距离,不可再犯轻浮误会之举。”
长辈?
这话……可真的有些刺伤了相伯荀惑高傲又敏感的内心了。
但他是一个十分懂得伪装自己的人,他示人的喜、笑、哀、叹,多数是他想给人看的,当他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便谁也不会知道他的内心想法。
看来这小家伙的心的确是铁做的,想融化它非得用一身的热血去浇注淋灌后,看最后才能不能开出一朵花来。
软话温情与美色皆不能够动摇她的意志,她可真比堡垒还难攻略。
但是,不急,嫁不嫁人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由始至终要的是她那一颗独一无二的心,只要它还在,他就只当她还小,喜好外面的花枝招展,等玩够了自会懂得归来。
另则,他一早便收到赵国潜伏的细作的信件,连后卿疯起来毁天灭地的人都没能够将她留下,他自是不能施同样手段。
他有的是耐心与她慢慢耗,年纪大些的好处就是耐心足。
长辈便长辈吧,老牛吃嫩草这事向来讲究缘法,不讲道德,而他……向来没有什么道德三观在。
料她此时是最为防守之时,他不妨以退为进,温水煮青蛙。
相伯荀惑站起身,穿过她望向殿檐下娇妍牡丹,长睫微弯,抚了抚她的发顶:“罢了,你只当我方才在胡言乱语,作不得数,你从不儿女情长,我是了解的,你要做的事,自有你的考量,我不会阻挠的,只是我想让你明白,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
“右相无须如此。”陈白起见他强颜欢笑,心底也有些不好受。
相伯荀惑看她,少女眼中清清柔柔,不染纤尘,他求不到她的情意,要来了一份在意亦是好的,他温柔道:“这本是我的心底话,并不勉强。”
一说开,再之后两人的气氛由于一人有意引导一人有意配合,倒是十分和谐。
毕竟政务在身,姒姜那边还在等着她,陈白起很快结束了话语,礼貌地向相伯先生告辞。
相伯荀惑最后似不经意提了一句:“以后,可不要再对我避门不见了,想见你一面还得在重要场合,若朝上传出太傅与右相私下不和的谣言,于秦国不利。”
避门不见?
什么时候?
陈白起怔了一下,觉得她没干这事啊,但稍一想,便大抵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在背后欺上瞒下了。
“……抱歉,以后定然不会了。”她有些尴尬应道。
“那便好。”
他若柔翎浮水般和善一笑,也不是在怪罪她,他只是在给某些人上眼药。
在她离开之后,好像将室内的温度一并给带走了,乌云恰好遮挡住了阳光,忽然暗下来的光打在地上,相伯荀惑静静地站在偏殿内,半边身子都被黑影折了去,眸底翳翳深深,勾缠着阴诡的神色,不知何时面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
空荡的室内响起他依旧温调怡人的声音。
“想让我失去你,仅凭这样的伤害只怕力度还不够啊。”
他早就为她舍身成魔,一日不渡她为他痴生情欲便不复归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