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
黎润泽还是沉默不语,一时间竟像是被下了定身术,兀然,念珠发出了鞭炮般的笑声,笑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她躬腰捂着肚子道:“你不会以为我是怀了你的崽吧?没有那么快的!我才跟你几天啊?种子都没种好呢,怎么会发芽。。。。。。你也太心急了。。。。。。”
念珠说着就要柔若无骨地往黎润泽身上靠,黎润泽一把把住她端杯子的手,确保里面的水不会洒出来,一边又搂住她的腰,使她离自己更近了一点——有支撑物的情况下,她站着就不会太累。
“夫君,你待我真好。”念珠高兴极了,把头伏到了他的胸膛上,嘴上说着软话,娇滴滴的,很让人心疼。
“你这么瘦都是因为厌食症吗?”黎润泽小声问。
“嗯,这其实是一种心理上的疾病,也就是‘心病’,没有伤口,天神的保护机制不会启动,因为过度缺少食物而危及到生命时,天神会保我,却不会为我消去病痛的折磨。”念珠贪婪地享受着眼前人独特的味道,哪怕是谈起如此伤心的事,都依然很平静。
“苏念珠,你真的不打算。。。。。。”
“不打算。”念珠冷静地从他的怀里分离出来,黎润泽愁眉不解,却也渐渐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念珠将杯子举到口前,喝了一小口,面带微笑地望着他:“你曾经说过的,你不能给我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仪式,娶我回重华都做琰王妃,也不能把我带到我父母的牌位前,眼含热泪地告诉他们黎家今后会有后人。可现在你改变了这种想法,是因为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你认为我是善良的,且‘你为了我而放弃家恨是值得的’,所以你才放下了过去,想要与我成双成对,对吗?”
“不是,我。。。。。。”
“我知道。”念珠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看向他,“你从来没有因为我诛了你的九族而怨恨过我,之前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在我误解你的时候,你顺水推舟地扮演了一个‘复仇者’的角色,目的是更直观地欣赏我被良心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样子。可实际上,比起九族被灭,你更在意我对你的感情,更在意在失去了亲人和朋友后,你是否还能抓住‘我’这一你最后能抓住的东西。”
“我没有说你出尔反尔、背弃祖宗朋友,我只是想向你明确一点:在近期不同事件频发的背景下,你的情感和思想发生变化是一定的,可你在这几天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我,我也不打算让你去了解真正的我,你别被假象再次迷惑了。”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对我的感情从来都应该是爱恨交织的,这是你自己总结的——你没有办法不爱我,但也没有办法不恨我。其实我也一样,爱与放手常在我的心中相互搏斗,而爱的那部分,愧疚占的比较多。我们常常想分开,又常常想在一起,我们都太矛盾了。可生活需要冷静,只有冷静和明智才能让生活继续下去。”
“刚才,我们都因为太过高兴而忘记了现实的严峻,什么‘每三个月回来一次’,若真那样执行,你会被重华都的达官显贵笑话死的,大夏和其他地方已经实行了千年的婚姻结构也会被破坏掉,那带来的不是一句百年好合,而是一场腥风血雨。”
“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卜言吗?你会因我而痛苦。至今我都不觉得它是错的。你命线上的光芒会因为我而变得黯淡,但这并不致命,在羽族的内乱结束前,我会好生护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但羽族的内乱结束后,我一定不会跟你回重华都,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卜言,另一方面是因为在我心中‘自由比你更重要’。”
“世事无常,世事总是在变化,经历了那么多事,你的心境在变,我的心境也在变,我答应过你羽族的内乱结束后再给你答复,可我怕在那之前,我又因为一时的嘴快和手贱而不负责任地向你许下承诺,等他日,羽族四海升平,真正的答复说出口了,你又失望和伤心。。。。。。”
“所以,黎润泽,你要记好了,这就是我真正的答复,不会再变。如果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和手又去调戏你的话,你一定。。。。。。不能当真。”念珠紧咬下唇,说完了这一切。
“呼——呜~兀~儿——呜——!”下午,沙漠开始降温了。面对如此长篇大论,黎润泽只问了一句。
“苏念珠,没有自由你会死吗?”
念珠的呼吸紊乱了一瞬,握杯子的指尖瞬间变的青白,她刚张口还未说出一句话,黎润泽就义无反顾地抱住了她。
“苏念珠,如果待在我身边你真的会死的话,我心甘情愿你离开我。”
六年前,“傅青芜”领着黎润泽、吴秋舫、魏高代和慕容烈阳,往风沙之城外胡杨林里的十八人小队赶去。
青芜在忽起的风沙中说:“那依少将军之见,我接近您的目的是什么?”
“额。。。。。。。”黎润泽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后面的三只沙鼠伸长了耳朵,最后,他十分真诚地来了一句“我想,大概是为了谋生吧”。
晚风忽然吹来一阵狂沙,他掀起自己的披风将她护到怀里,风在他们的耳边呼呼作响,二人的唇边慢慢沾上了砂砾。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他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