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就操起一口木盆,就要朝武陀头上砸去。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军士跳起来,一把将吴宪法抱住:“行了,训练了一天,你累不累?”
“对对对,睡了吧,闹什么!”又有几个军士跳起来,扯住吴宪法的四肢:“别打架,别打架!”
叫嚷中,他们还不住给武陀递眼色,示意吴宪法已经被大家制住,要想报仇,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放开,我放开我,直你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吴宪法乃是泼皮出身,和人打架的经验何等丰富。心中雪亮,如何不明白他们这是在拉偏架。恼怒的同时,又大觉紧张,心道:惨了,这些鸟人自上次休假时和我翻脸,今日定然是要借这个机会收拾老子。娘的,终日打雁,如今却被雁啄瞎了眼睛。
他心中一凉,正害怕,却见武陀却没有扑过来,而是缩身靠着墙,不住用手抹着眼泪。
吴宪法哈哈大笑起来:“也别白忙乎了,呵呵,你们几个有心帮忙,可正主儿却没有那个胆量。遇到一个怂包小娘子,真真是看错人了。你们要跟老子干,径直来就是了,摆多高,俺吃多高。”
见武陀不敢动手,大家都傻了眼。
大伙儿自那日休假后,看吴宪法就不顺眼,又同情武陀,有心整治,今天正好是个机会。可武陀却怂成这样,如此就尴尬了。
半天,大家才松开吴宪法,讷讷道:“大家都是一个马勺舀食的袍泽,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吗?”
吴宪法今天已经和大家撕破了脸,一脸狰狞冷笑:“好好好,果然都是袍泽弟兄,咱们以后走着瞧。”
说完就呸一声将一口唾沫吐到武陀身上:“跟老子斗,你还嫩点!”
“呜,呜!”螺号响了。
岳云带着两个卫兵脚步铿锵跑进来,一脚一个,大吼:“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啊!”正闹成一团的众人,包括正在低声哭泣的武陀触电一般下意识掉跳起来,飞快地穿好衣裳,然后提起兵器冲出屋去。
居无何,鼙鼓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一声声,直如敲到人心里。
第八十一章 快如箭(一)
雪幕中,火把的长龙在田野间盘旋迤俪。时而分散成几股,时而又合而为一。正一点一点朝前推进,看起来好象很是缓慢。
可凑近了,你才能听到大军行军中铿锵有力的步伐,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男儿热血之气。
一队接一队步卒在路上小跑,他们身上都穿着铠甲,甲叶子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另外,在肩膀上,每个人都还背着一张捆好的被子。
大冷天的,经过这一路的强行军,所有人都跑出汗来,头上都是腾腾热气。有的人甚至摘下头盔,大口大口地喘息。
没错,这正是朝马家渡急速奔驰的泗州营。
如今,经过一夜的猛跑,他们已经走出去二十里地,这已经是这个时代精锐军队一日的行军距离了。
金陵据险临江,交通便利,西通荆湘,东接三吴,钟山龙盘石头虎踞,形势独盛。境内河流湖泊纵横,实为形胜之地。东南地区本无崇山峻岭,内部多是河道纵横的平原。但金陵周围却有足够多的山以为屏蔽,也因为有这个优势,南京历来都是南方王朝国都所在。
但也因为这样的地形,给泗州营的急行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好在金陵之所以成为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并不是只有长江水运。从唐朝江南大开发起,石头城就修建了四通八达的官道交通网,把大江南岸的各大城市连接在一起。
泗州营如今走得这条路正是从金陵到太平的唯一道路,北宋一朝国家富庶,因此道路也修得平整,可容两车并排而行。
饶的如此,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士卒暗夜行军,还是走得异常艰难。实在挤不下了,有的人直接跳到旁边的水田里,寻找夜光中依稀可辩的田埂。
泗州营和这个时代的二线非作战部队的宋军一样全是步卒,还做不到骡马化。军中只有六匹战马,七匹挽马和六头驴子。而在现在,挽马和驴子都要陀运军械和粮秣。至于战马,则用来拉那些早已经走瘫了的卫州文吏们。
虽说是一军之统帅,王慎也同他手下的士兵一样一只手柱着长矛,迈动着有力的步伐向前。
道路狭窄,身周全是浑身大汗的士兵。彼此摩肩接踵,铠甲叶子沙沙鸣响。火光中,那些朴实的士兵见自己的统帅也跟他们一样走得浑身是泥,心中振作,就算心中有些许抱怨,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其实,王慎心中也是暗自叫苦。这次长途急行军,他换上了珍藏已久,做为对现代社会纪念的户外鞋和袜子,在泥泞的路上走得是比其他人要稳当得多。再加上在以前他没事就去爬山露营,身体本就健壮。但是,作为一军军主,他还要在队伍中来回跑,并大声鼓励已经走不动的士卒。扶上一把,或者接过士兵手中的武器铠甲,帮扛上一段路。
如此,体能的消耗也比其他人大许多。
长途徒步要想节省体力,你得保持固定的节奏。他这么忽快忽慢地走着,一夜下来,脚趾的背上竟然被磨出血泡来,一动,就疼得钻心。
这个时候的他真想立即停下来,喝口热咖啡,钻进帐篷里美美地睡上一觉。
但他不能,不但不能停,还得装出一副神采熠熠的样子。整整一夜队伍才走了二十里路,从金陵到马家渡有一百里路,来得及吗?
王慎禁不住回头朝东方看了一眼,雪还在下,但远方的地平线上有微微晨曦透出。
心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