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眼前不能视物,吴宪法下意识地停下来,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等到又能看见东西了,身周已是一团混乱,士卒们互相拥挤,再不成阵势。
原来,这场操,或者说打仗,都需要阵型。打仗没有阵型,那就是散兵游勇,纯粹是去送死。
而军队中所有的战术,都需要靠阵型来完成。
因为在一场几万人的大会战中,基本没有什么通讯手段。即便有锣鼓,声音也传不远,旗语旗号在激烈的战斗中也看不到。
许多时候,都需要传令兵通信。但传令兵也有可能被敌人杀死、杀伤。
此时,问题来了。军官也就罢了,对于普通一兵来说,你该怎么办?
这一点,上头在训练的时候也说得简单:“记住你身边是谁,时刻和他们呆在一起,同时行动。”
也就是说,你要记住你周围和你配合的战友,知道你应该和别人站横线还是站斜线。然后,你只需要听你所在的都的都头的命令就是了。至于都头,则听指挥使的。
按照军官的说话,你只要记住你在军阵的位置,和大家都站在一起,即便只有十个人,敌人就算来一百个,也冲不散你。
若是没有组织,即便有一百人,也未必顶得住人家十人的进攻。
对这个说法,吴宪法是嗤之以鼻的,就靠走走队列,变变阵就能上战场杀敌,这可能吗?
不但是他,只怕军队中的都头们不少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不过,既然上头这么说了,咱们照着办就是了。否则,你就有苦头吃了。
发现军阵因为自己而乱成一团,吴宪法下意识地惊出一身冷汗,然后才想起岳云的军法:“惨了!”
果然,岳云就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大喝:“怎么回事,一群蠢货,没得丢我背嵬军,丢我岳云的脸。”
说罢,就命令吴宪法脱了裤子趴在地上,提起荆条对着他的屁股就狠狠地抽了一鞭,直痛得他不住哆嗦。
挨打也没什么,反正臀上肉厚,又没有破皮,只几道鞭痕,过得几日就能好。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拔掉裤子,还被人笑了半天,却是令人不能忍受。
吴宪法街头混混出身,有识字,一进军中就很受上头重视,还被任命为押官。他这人有江湖习气,能言会道。一说起话来,倒能能糊得军中憨厚朴实的军士一脸崇拜。如今颜面大失,以后还怎么见人?
吃晚饭的时候,吴宪法自觉没脸,就躲到一边,等到天黑才回寝室。
“都是武陀这龟孙,他一定是故意的。今天老子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夯货,也好叫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进了宿舍,队中其他人已经洗了脚缩进被窝里说话。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同时发出一片低笑。
吴宪法以为他在说自己,又羞有气,顿时恶向胆边生,脱了鞋,随手摘下武陀用来抹脸的的麻巾就擦起了脚。
武陀忍不住道:“吴押官,这可是我的洗脸布,你不能这样。”
吴宪法:“怎么,老子用用你的洗脸布又怎么了?”
武陀:“押官,军中有规矩,这洗脸洗交的布得分开,如果叫上头知道了,会被罚。”
是的,这军中的规矩大不说,有的条例还真有点莫名其妙叫人接受不了。比如被子该怎么叠、鞋子要摆放整齐,两个人走路的时候要并肩而立,三人则要排成一列纵对。所谓两人成行,三人成例。如果被军法官逮到,不好意思,两百个俯卧撑准备。这一个月来,吴宪法先是被折磨得快要疯了,后来就变成深重的麻木。
听到武陀这么说,吴宪法一麻巾扔过去,直接摔到武陀的脸上,大声喝骂道:“武娘子,老子干你娘。直娘贼,你口口声声军法,看来今天下午的事情定然是故意了。老子当着上千人的面子被脱了裤子,这事咱们没完。”
这阵吴宪法心情恶劣,平日里没少拿武陀消遣。
武陀人老实,没次遇到吴宪法挑衅,都生生地受了。但这个时候突然跳了起来,捏紧拳头沙哑着声音喊:“吴……宪法,你骂我,整我不要紧,可你不能说干我娘,你你你,你今天……今天……”
吴宪法:“我今天怎么样?”
武陀:“你必须道歉。”
吴宪法冷笑:“老子干你娘你又能怎么样,嘿嘿,对了。我却是忘记了,你是在浦口时被王将军征召进泗州营的。听人说,你娘生得还算不错。想来现在已经落到女真人手头,被千人骑万人呀,就算让老子才口头干一下也不打紧。”
“吴宪法,我日你先人!”武陀终于爆发了,红了眼睛,一巴掌推出去。
他身高力大,这一巴掌推出去,吴宪法经受不住,一连推了好几步在站定。
当下,就大吼一声:“还反了你!”就跳起来,捏着拳头朝武陀头上打下去。
毕竟是积威尤在,武陀激奋之下推了一巴掌,现在却是惧了,忙蹲了下去,任由吴宪法雨点般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
“咯咯,果然是个小娘子,软蛋,你他娘敢动手,怎么不敢还手了。还手呀你,起来,你究竟还是不是男,还手呀!”吴宪法打了几拳,还不解恨。这姓武的身体实在壮实,打了一气,自己的手脚竟隐约有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