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湛惶恐不安之际,梁孝帝自己揭晓了答案:“赵逆那边,有个叫刘禀贤的,原来是忤侯的侍读,澄然还记得吗?”
沈鹏愈慌张起来,刘禀贤,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他二弟媳刘氏的娘家侄子。刘家除了刘禀贤,还有一个女儿叫刘红芙的,也进了赵国后宫,但据他太太说,因为俞宛秋挺厉害的,硬是没让刘红芙近过太子的身,至今上不上,下不下的,仅有一个东宫良家子的身份。
沈湛也慌了,皇上找他们来,果然算旧账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陪着笑说:“陛下记性真好,下臣都差点想不起来了,忤侯确实曾有个侍读叫刘禀贤,只是没跟多久,忤侯嫌他死板无趣,后来又换了一个。”
“死板?死板的人又怎么会投敌叛国?可见忤侯本就没有识人之明。”
事涉皇室要案,沈湛不敢随便表“高见”,只能继续陪笑。
忤侯是寿王被处决后,梁孝帝给他的侮辱性谥号,意思是,他忤逆不孝,不配为人子,尸身不准葬入皇陵,让他以忤为姓,孤零零地葬在荒郊野外。
梁孝帝喝了两口茶,接续刚才的话题:“听说刘禀贤还是你们沈家的贵亲?”
可怜沈氏父子二人紧张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结结巴巴地答:“是,是,是的”
沈鹏到底忍不住开脱一二:“是微臣二弟媳的娘家亲戚,皇……皇长子生母的外家。”
此时此刻,唯一的指望就是皇上还念着皇长子生母的旧情,虽然人已经没了,她为皇家诞下的血脉还在,这可是大功一件,不能抹杀,这是他们最后的筹码。
梁孝帝慢慢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过了一会才要笑不笑地开口:“朕还听说,刘家有个嫡女早就几年前就进了赵逆的后宫,看来刘家投靠赵逆久矣,这样的情况,怎么没听你们汇报上来?”
沈鹏再次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大理石地面奏道:“陛下明鉴,臣有下情容禀。臣之妻体弱,常年在寝卧内静养,跟二房少有往来,更别提二房弟媳的娘家了。再者,刘家既然是秘密送女入赵宫,自会隐瞒消息,不使人知,只怕连二房弟媳亦未必知悉。”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道理。”
沈湛忙跟着表态:“下臣年前曾带二房的次子次媳下过江南,想要从赵逆的伪太子妃和其幼子身上找到突破口,奈何那边防范甚严,一直未能得手,不久伪太子妃随伪太子出征北上,此事不了了之。”
梁孝帝点了点头:“这事你写密函进来报备过,好像有点印象。”忽又挑眉道:“朕还记起,当初你说,家里有位绝色的表妹,想把她送进朕的后宫,可就是这位伪太子妃?”
“正是,她后来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消息,趁人不备逃走了。”话说到这里,沈鹏赶紧看了儿子一眼,沈湛也自知失言,这话怎么能明讲出来呢?那不等于说,梁孝帝的魅力不如赵太子,俞宛秋情愿冒险逃走,也不要进梁宫,因为她只愿嫁给赵太子。
梁孝帝果然脸色一变,声音中有了冷冷的怒意:“听说令表妹为了专宠,竟不许其夫纳妾,如此妒妇,幸未入宫,朕身边可容不得这样的人。”
“是,是”,沈氏父子点头如捣蒜,不停地谄媚:
“陛下英明,那赵伪太子不过一莽夫耳,有勇无谋,惑于殊色,受制于妇人,还想觊觎天下,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当初赵伪太子来微臣府上时,微臣就看出他顽劣骄狂,不堪造就。曾带一条毒蛇入臣府,差点咬死了臣的侄女。”
这事瞒了几年,后来还是沈湛去南都时,为了打探情报,花大钱买通了赵国后宫的内监,可惜有用的消息没探到,却打听出了这么一件没要紧的事。
若非心情欠佳,梁孝帝差点笑出声来,这种事,也的确是赵佑熙那小子会做的,他好奇地问:“那蛇咬到的便是皇长子生母?”
沈鹏回道:“不是,是臣二弟的庶女。”
梁孝帝又端起了茶杯,嘴角似有莞尔之态。
父子俩偷偷擦了一把汗。皇上虽然句句话都暗藏机锋,但说到现在,也没有要处罚他们的意思,而且语气越来越缓和。
尤其提到皇长子生母时,似乎别有情愫,这让他们于绝望的灰烬中又燃起了一朵希望的小火苗。
皇帝今天叫他们来,莫非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而是念起了皇长子生母的功劳,想对沈家人有所补偿?
不怪他们这么想,在沈家人看来,这本是应该的。
传宗接代是多大的事儿,三十多岁的皇帝没子嗣,说严重点,简直可以影响到皇位的稳固。如此大功,不仅对沈家一无赏赐,还让他家女儿不明不白地死在后宫争斗中,这象话吗?即便是皇帝,也不能罔顾天理人情吧。
只是天威难测,他们不敢言语而已,心里未尝不是怨的,怨皇上不近人情,苛待皇长子的外家。
但接下来生的事,却是沈鹏父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梁孝帝居然把御书房的内侍全部赶了出去,然后告诉他们一个天大的秘密:皇长子生母还活着,而且就住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