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官小声建议:“娘娘,您的鞋已经湿了,走复道吧!”
我回头,却看见复道之上隐约站立一人,她的眼睛里盛满了如夜霜一般的寒气。
就在我回头的一瞬间,那个人影很快消失不见,我眨了一下眼,若无其事地上了复道。
走到方才她站立的位置,昭阳殿的灯火尽收眼底。
昭阳殿的西边,也有一列灯火在移动,那串灯火最终消失在了永巷。
回到寝宫,杨恢跪在案旁,正在斟酒。
我除去了斗篷,笑道:“你怎么起来了?我以为你会睡到天昏地暗。”
他一口酒咽下去,佯怒:“朕是昏君吗?”
我笑着在他对面坐下,杨恢识趣地退了出去。
“说着话就睡着了,你不该睡到昏天暗地吗?”我替他斟了酒,立时就有浓浓桂甜香溢出。我看了一眼酒壶,心中讶异:桂花酒?
他看着我,墨眸中晶晶闪亮,如暗夜星辰:“我听出来了,你不但嫌我昏庸,还嫌我老!”
他的口气有些像孩子,像轩儿小的时候。轩儿现在倒不太会在我面前撒娇了,他的脾气和一举一动越来越像濮阳。
“怎么没让杨恢喊我起来?”
“你要管百官的事,又要管皇子的事,难道连宫女的事都来管?既如此,要我这皇后做什么?”
他看着我,连睫毛都不曾眨动一下:“海棠怎么没有和你一同回来?”
“我吩咐海棠做事去了!”
他这才眨了一下眼,笑容隐去:“这桂花酒虽是醇香绵甜,但比之葡萄酒失了一分味道!”
他如此严肃的说这件事——我本欲说话却又迟疑了一会:“是你不爱甜食!”
“你说心思浅的人爱甜食,如此看来,我是心思重的人了!”他点头,鼻息稍重。
我将酒收起来:“既然不爱喝,为何逼着自己喝?”
“你难道不喜欢吗?”他反问我。
我抿嘴笑着:“难道我喜欢的事情,你都要一一去做?”
他这下没点头,神情却极为肯定:“不错!我就是要做!”还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我的笑容敛去:“你做了什么?”
他却笑了起来,如轻松拂过的春风:“朕封了陵阳的刺客为大司马!”
酒壶自我手中脱落,重重的落在案上,发出轻脆而和沉闷的两种声音。
“你——”我想说他胡闹,但胡闹二字被我咬在了唇下。他是皇帝,岂有我说他的份?但连我都有此想,何况朝中的大臣们呢?
想了想,我较为委婉地说出来了:“你大可不必如此,说到我二哥,他虽有几分将才,但到底曾经败在濮阳的帝师之下。濮阳岂不比他更合适?”
他拉着我的手引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又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华敬初和纪相也是认为曜更合适,他们是推崇他的。陵阳的刺客,虽然我没有对外挑明他的身份,但别人知道他与君家有关。而曜的身份要隐秘些,外人并不知他与轩儿的关系。”说到这里时,他顿住看了我一眼。
“我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封曜为左相,与右相共同担纲朝政。大司马在古时虽是武官之首,但已置废良久,而且大将军之职本来就在君家,我如此安排,他们倒没意见了。”他脸上的笑意有些从容。
我叹了一口长气:“濮阳的府第现在一定热闹极了!”
“不错!”他交叉十指,舒展了身体,“华敬初有意将自己的幼女许配给他。”
我正欲开口,却看到他的目光,正出神地注视在我脸上。随即反应过来,我当然不乐意华敬初和濮阳成为翁婿,但要怎么说呢?
我的喉咙动了动,手指在他光洁的手臂上转着圈:“你筹谋良久,没想到要被华敬初摘了果子吃。这可怎么办呢?你也没有妹妹可以下嫁了呀!”
他咳了一声,然后笑声低低的出来:“去说亲的婆子撞见曜同一男子言语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