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内清清静静的承载着百年的岁月,成日里见到的也不过三两人。
他们一色紫棠的宫装,恭敬地称我为“夫人”,而且绝不多看一眼。陵阳行宫住进一名来历不详的女子,皇上对于我的身份讳莫如深,他们最是尴尬。
侍候我的是行宫内一年龄较大的宫女,叫海棠,瘦瘦弱弱的,配着衣裳倒真像是风中的海棠。她的眼睛十分活络,反应也是极快。
外面脚步声刚起,她便弓着腰退下去了。
菊香越来越浓烈,仿佛就在眼前。我睁开眼,果然看到了灿若光华。
笑着伸手接过来,他空出来的双手便伸向了我的臂下。
我将菊打向他的手,顿时,落英缤纷。
“不想在外面陪着我批折子?”他撑在我身前,故意露出可惜的表情。
我闻言,忙弃了菊,双手攀上他的颈项:“好啊,总比老躺在房里好!”
他将我拦腰抱起来,飞快地在我额头上啄了一下,笑涡浅浅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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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的摆设皆是南方的风格,俏红翠绿,金钩银缠,处处透着秀丽婉约。水天蔚蓝,更别有一番悠雅闲情。
我被皇上安置在了宽大的贵妃榻中,身上盖着雪纱褥,牡丹屏风三面环绕,只有皇上能看见我。我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如欣赏亘绝千古的至美画面。他阅读奏章的时候面容无一丝变化,只有提笔酝酿的时候才稍稍窥见一点。四周静得不可思议,我却不觉得半点无聊,只知道出神地看他。
他头也未抬地问了一句:“好看么?”
我红着脸转移了视线,手指划开云白水袖,无心地随着牡丹的丰韵勾勒线条。
半晌,他放下折子,伸指轻按额头,无奈地叹道:“岁月不饶人!”
我心中一动,便看到数根刺眼的银丝赫然夹杂在他黑发之中。
不免有些嗔怨:“这些日子来,你又要照顾我,又要关心朝廷,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铁打的人也累坏了!”
他眉头蹙皱:“朝廷有焰炽在,不会出什么乱子。几位藩王也折腾不出个什么名堂,西南战事,也是刻意缓兵。伊洛善蛊毒,我军的阵线不可布得太近。”
“伊洛鱼目混珠,我朝出师有名,为何不一鼓作气?如此耗着,再而衰,三而竭,于我们不利!”
他抿唇一笑,握笔的腕重重顿了一下:“我在等一个时机!”
“将士们阵前杀敌,你却在这里,实在说不过去。我身子已无大碍,你还不放心什么?”
他续又低头运笔:“西南战场留给你大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你再好一些,我们从水路走!”
大哥?君家?我们似乎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不知是我,还是他。
而我,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比边关战事还要紧:“你要带我一道?”
“不是说好了吗?又忘记了!”
我哑口无言,这两天常面对他这样的指责,因为在我昏迷的时候,他在我身边说了许多话。
如果那样也算和我说好了,我只能苦笑。
“皇上,沙将军求见!”
他身形未动,只肃整了面容,不怒自威的气度在瞬间毫无遗露的倾泄出来:“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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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脚步声起,沉着有力而快速,一听便知是驰骋沙场的男儿,如风一般。
“微臣沙平叩见皇上!”
皇上的眼睛盯着奏章,只是稍稍抬了眼皮:“有事?”
“伏昊期已于今晨动身前往蜀川!”
我在榻上微微崩紧了身子,等待他的下文。
皇上若有所思的侧脸看了我一眼,而后问道:“他找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