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假思索,已有说辞脱口而出:“可不是么,这阵子把本宫憋苦了,还不都是听老人们说怀了身子,得藏着掖着不出声,到时候才好生!皇上别怪常御医,都是本宫的主意!”
“有这事?那朕还不能大肆张扬普天同庆了?”皇上转而去看常御医,脸上仍是微微笑着。
“万万不可,皇上!臣妾自打见了贤妃生产之后,害怕得紧!就怕到时候万一——”我咬咬牙,索性诅咒了自己一回。
还好,那不吉利的话让皇上截住了:“没有万一!有朕在,皇后不必害怕!”
我盈盈浅笑,目光直视贤妃,嘴唇上弯的孤度一成不变,如湖面上结起薄冰将心思冰封。却又想,这常御医,虽是糊涂帮了忙,但我却不能让这么糊涂的人留在身边了。
心思尚在动,皇上已将他身边的姚御医派了来,另又差了两个年岁稍大的姑姑,一个姓曾,一个姓金。
淑妃的贺喜姗姗来迟,她云鬓高堆,脸上脂粉略重,似要隐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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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后母心,正好被皇上拿来当说辞,要曾金二位姑姑每日里轮流看顾我,以致足足在椒心殿闷到了肚子出怀。这时,已有夏暖,终于等来柳暗花明,草长莺飞。
皇上专门在御花园里赐了宴,嫔妃皇子们都坐在了一席。焰行离我远远的,想走近越又有些害怕。
我朝他招手,皇上便开口道:“小儿顽皮,离远些好!”
“他还小,哪里明白这些,只怕又当是他的母后冷落他了!”我心下不舍,执意招他前来。焰炔和焰华相伴坐于焰炽身侧,那模样让我想起皇上所说的幼鹰。
女人们在一起通常是最热闹的,尤其皇上心情好,只顾着喝陈年的葡萄酒。
柳妃微笑注视着我的小腹,然后皱着柳眉说道:“原来贵妃怀孕的时候,大长公主可是三天两头寻着由进宫,怎么这回皇后娘娘得了龙脉,也没见她来一次?她在这皇宫里是长辈,出宫入宫都是极自由的!”
我心一惊,眼波流转,淑妃的眼中掠过一丝得意之色。莫非,她知道什么——
却见皇上似乎闻所未闻,当下沉下心思浅笑:“哪有母亲不牵挂子女的?只是,本宫是皇后,不同于后宫嫔妃,母亲她是皇宫里的长辈,岂会不明白这当中的道理?!”
[第一卷 铮铮繁华灰飞烟灭:第二十六章 丹青传韵韵无形]
五月初,皇上决定去甘泉宫避暑,因我怀了身子之后极怕热。临行前,想不到母亲入宫了。
我看着她,说不清心里涌上来的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连开口都难,所以声音是枯涩的:“有劳母亲费心了!”
管言的手上是一个包裹,一看即知包的是云裳坊的布料,我的箱底还有几件,不过已是小了的。
“听说你怕热,极爱出汗,这是云裳的珍品雪纺,不妨拿来做里衣穿!”她仍白皙的手腕自朝服宽袖中伸出,指尖上的丹寇几欲耀痛双眸。
知夏接了过来,在我面前展开,水蓝质地的料子几近透明,上有凹凸褶裥,外观清淡雅洁,看起来只觉飘逸、舒适。
“这料子叫雪纺?似乎不是天朝所产!”我轻轻抚摸,又备感惊奇,这与往常惯穿的丝绸料子迥然不同,连料子上的花纹也浑然天成,似先以夹缬染色,然后用丝线勾边而成,连一旁的曾姑姑也啧啧称奇。
“这是云裳的商队从西南小国带回来的,仅此一块。饶是云裳的师傅也仿制不出来!”母亲的言语中带着几乎直白的傲然贵气。
我点头,心下亦即了然:“西南虽是蛮夷之地,可素来人杰地灵,巧手如云!”轩辕帝登基以来,一直推行武政,可是对于西南仍持保留态度。那一带丛林密布之中,总是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
知夏小心的捧着料子站在我面前轻声问道:“皇后娘娘,这料子是否立即拿去制衣局裁衣?”
我凝视雪纺,几乎要被那一片柔软打动,然终究是摇了摇头:“本宫如今身子蠢笨,这么难得的料子若只拿来做里衣,太可惜了,留待以后再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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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的竹苑内,我自顾自剥着葡萄吃,真不知道口味变化如此之大,这葡萄尚青,皮亦不能剥,旁人闻着都觉得酸涩不可入嘴,我却甘之如饴。皇上坐在案前,提笔涂描,间或看我几眼,星眸中有宠溺的笑容。
不消多时,便见他长身玉立,朗声说道:“成了!”
什么成了?我亦随之起身,迈着笨拙的步子过去。他星眉陡扬,左手一抬,本在案上的纸便呈在我的面前,一览无遗。我目瞪口呆,那上边腆个肚子,啜着果子的不正是我吗?
只是,那女子眉目含情,仪度娴婉,便是他眼中看到的?
我伸手去夺,被他闪了开去:“朕许久未习丹青,倒有些生疏了。但看在朕至今仍将你绣的荷包随身携带的份上,也别将这画毁去!”
我脸上一红,低低说道:“没有的事!臣妾自觉没有这般美,尤其现在怀着身子,更添几分愚鲁!”
“谁说的?在朕眼里,这画像之美不及你万分之一!丹青传韵韵无形,韵点丹青形在心。你的美不在这里——”他以手指画,然后又指向自己心口,“而在这里!”
脸上仍是火烧火燎,装作仔细看画的样子,那画中人渐欲熟悉起来,似乎经常能在他的眸子中看到。
“朕早年爱画,然已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