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朕没听错?可宣御医来了?”
我摇头,在他挥袖的瞬间拦住:“皇上,明儿起早再宣吧!”
他点头同意,嘴角仍隐着笑意:“咱们的皇子也不急这一刻!”
“现在如何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再说了,皇上不是想要有个公主吗?”
“你还惦记着朕和贤妃说的话?”他低头,正好看见浓密平直的眉间之下,星目已满含笑意,“你和她们不一样!”
我翻身坐起,夺过他手中的梳子,自顾自梳理起来,隔了一会才说:“臣妾当然与她们不一样,臣妾是皇后嘛!”
“你知道朕指的不是这个!还在为那日西苑里朕说的话生气?”
我没说话,却微微皱了皱鼻子,这个习惯自小就有,因为二哥没事便喜欢捏我的鼻子。他经常笑我,说我高挺的鼻子是经他改造出来的,又说我生下来的时候鼻子趴得像只小狗似的。
正为往事忡怔,冷不妨凉凉的鼻尖已被捏住,叹息声随之而来:“朕自己也总是将你当成小孩子,又如何能去怪你?”
“臣妾正在努力,皇上看不到?”
“当然看到!”他的手抚上我的腹部,慢慢按摩,“朕希望你做自己,但是,朕总不能一直在你身边……”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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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铮铮繁华灰飞烟灭:第二十五章 幼鹰离巢为翱翔]
“别怕!朕没有旁的意思,这些年来,风风雨雨,朕都是一人走来。天地氤氲,万物化醇,许多事情自然也看得淡了。”
“都说皇宫险恶,其实都在人心,有人在的地方,哪有清平乐道?古来帝业,成王败寇乃是天道。朕在位十余载,有颂名,亦有骂名。你是朕的皇后,与朕同尊共荣,自入中宫便不可免。前朝一双双眼睛盯着朕的同时,你在后宫亦不会轻松。朕已经历练,你呢?”
我不会忘记,因为家族利益,我进了宫;因为国师一言,我又成为中宫。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我虽只愿相信我双目所能见到的力量,但不论是谁,总还是在命定的轮转之中。
“凤凰生来便是凤凰,即使浴火,亦能重生,那份尊贵任谁也夺不去!国师既然说臣妾天命中宫,臣妾又岂会惧怕檐间乱飞的乌鸦?”
他的傲然自信,不因玄青而减一分,更因此而凝重。他的双目如星,更似隐于夜空的明火,令人无法直视,却又一心向往。
“朕要的便是你这份自信,你若有了自信,谁也奈何不了你!朕有你,也有天下。朕因为有了天下而得到你,朕有天下,才配有你!朕曾想起,前朝怀帝文意仁为了宠妃散尽后宫,最后引起外戚祸乱,落了个亡国的下场,而他的宠妃亦不得保全,最终自刎而死。母鸡只会张开双翼将自己的子女护在身后,而苍鹰则是将幼鹰抛出巢外,迫其成长。”
……
“朕十四岁封王,兄长们虎视眈眈,其欲逐逐。二十岁即位时,外有匈奴强敌,内有儒官挡道,连朕之恩师华太傅也背道而驰,朕用了十年时间平息内忧外患,所经历之事无人可以想像。朝中甘、华、君三派各成体系,盘综错杂,朕纳了甘氏女、君氏女、华氏甥女,唯独未立中宫,为的便是他们互相牵制。而后,华氏不为朕所用,而朕除甘氏心意已决,唯留君家。”
我听他细细道来,才知道直如淑妃所说,宫中脉络千丝万缕,三姐已烟消云散,所以,我必须入宫。而惠妃果然是随着甘家一道沉寂了,如今还有贤妃——太傅华敬初的甥女。
“你已置身此地,又正孕育嫡出龙脉,风浪所向。朕会护你,但激流汹涌之中,朕只愿做苍鹰!”
他的话多少让我有些惶惑,又生出些安心。原来,这是他护我的方式,而我,就是被他这样护着,渐渐长大……
我的手一直被握于他的掌心之中,白静修长的五指弯曲将我包容。我曾听说轩辕帝七岁即能拉强弓,而他的手心却如此柔软。
*
一直以来就相信,奔跑速度最快的不是猎豹或者千里马,而是人言,就像现在——
皇上免了早朝,坐在一旁看御医替我诊脉。常御医到底年轻,连腰都不敢直起来。不管什么事,只有定下自己的心才能做好,
而他这个样子——
我不免轻轻叹了一口气,皇上以为我是不耐烦了,沉声问道:“还没诊出个结果吗?”
那常御医忙磕了头:“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是喜脉——”
这厢话音未落,那边已有人笑道:“妾身来得正及时,给皇上、皇后道喜了!”
皇上微微笑着,吩咐乔公公赏了下去。贤妃已请了安:“原来妾身没猜错啊,皇后娘娘猛吃梅子的时候妾身就犯了嘀咕了!”说罢,又是一阵掩口轻笑。
“多亏贤妃吉言,本宫在此谢过了!”我坐在榻上,知夏过来将腕上的红绳解下,又取燕盏莲子羹过来,眼中是无比欢喜的自豪。甜羹是一大清早皇上便吩咐椒室膳房做的,于是,整个中宫殿的人都知道了。
贤妃盯着我手中的镀边金碗,美目一转,巧笑嫣然:“对了,这么看来,皇后娘娘这身子大概有两个多月了吧?”
皇上和常御医同时一愣,都看着我,尤其是常御医,身子抖缩起来,显得更加害怕。也难怪他这般模样,上个月我葵水如期而至,他亦未诊出喜脉,若是追究起来,只怕他有得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