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了自己后宫里的女子,给了一个名分,实在不需要什么理由。聪明也好,美貌也罢,我不过是云淡风轻一笑:“恭贺皇上喜得佳人!”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颜儿,朕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
他的心意,我岂会不知?只是,曾经的一心人,是否永远都是一心人?心意耐不住寂寞,又有几分能当真?于是仍是笑面如花:“皇上的心意,臣妾自然知道。皇上本就该雨露均霑,才是后宫之福,臣妾亦能得贤名!”
他伸过来的手窒在了半空,最后郁郁缩回,端起案上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知秋替我卸下头饰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真是不懂情爱之心!皇上是男人,你表现得这般不在意,他岂能受得了?”
望向镜中的我,云鬓散开,青丝洒落双肩。长长的睫毛在晶莹的眼眸之上洒下一片如梦似幻的阴影,似合微启的朱唇,吹气如兰,再无半分当年那个小女孩的稚嫩。如今的我,已经是名符其实的轩辕帝的君皇后了,那般恣意灿烂的年月似乎离去经年。
烫伤的右手传来一阵阵抽痛,都说十指连心,竟分不清到底是手痛,还是心痛……
*
除夕夜,堂上少了一人,又多了一人,仍是一派宇内呈祥之瑞气。
那新封的顾昭仪眉目传情,眼神一刻也离不开皇上。
纪贤妃带着些调侃微笑道:“昭仪,你该多向皇后娘娘学习!皇后娘娘若是你这性子,咱们还见得着皇上吗?”
顾昭仪一边向皇上投去嫣然一笑,一边回道:“还望皇后娘娘见谅,妾身情不自禁了!”
贤妃站了起来,将嘉寅抱回怀中:“原来是因爱生妒,没想到妹妹是张巧嘴!也是,皇后娘娘是清心之人,这爱呀恨呀的自然也就看得淡了!”
“是吗?妾身正担心,皇后娘娘知道了侍寝的事会责怪妾身呢!”昭仪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很难不叫人心疼。
“昭仪尽心尽力侍候皇上,本该如此!本宫岂会责怪?你只需将心意放在皇上身上即可。”我露出一贯的端庄笑容,将心中泛起的不快掩的是天衣无缝。突然左手心传来一阵痛,原来皇上竟在案下掐了我一把,笑意登时因为吃痛而僵在了脸上。
我有些莫名其妙,转而看他,却见他脸上亦有一丝郁色。
我轻轻将手抽回,举起面前的金樽,朝他一致意便以袖掩住一饮而尽。一股辛辣顿时似化作两条火龙,一条窜上了脸,另一条直窜心底。
*
当晚,皇上居然去了温室殿,而且宣昭仪侍寝。
我有些愕然,因为几年来的除夕夜,他都是留在椒房殿与我一同守岁的。每年,辞旧迎新的鼓声敲响时,他总会对我说:“你又长大一岁了!”然后给我一串压岁钱,一根红绳上串了八枚大压胜钱,正面是龙凤图腾,反而是“去殃除凶”几字。我会笑,心里也想,你又老一岁了!我就这般追赶他的脚步,过了一年又一年。早就习惯了这样追随他,却突然无所适从起来。不知道,变的是他,还是我?但我记得知秋分明曾说过,我像是变了一个人。
知秋愤愤不平:“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就是存心的!”
我又何尝不明白,皇上脸上的那一丝郁色,我看的再明白不过了。
我有一点顿悟,他毕竟是骄傲的帝王,后宫就算起火,能耐他何?只是,他为何如此?难道后宫起火才是他所乐见的?
封妃,宠幸,对于帝王来说,都是名正言顺。后宫那么多女子,以后也还会有更多。难道要我一一去嫉妒?即使心中已燃起了熊熊烈火,却只有用自己的冰冷去浇熄。我的心,亦如寂寞多变的深宫,渐渐冰冷。
虽泛起阵阵酸楚,脸上却未表露分毫,如今的我,不露声色的本领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这椒房殿啊,炼人的狱!以致知秋急了:“皇后娘娘,你不会是信了惠妃的话了吧?”
我一震,猛然从妒海中惊醒过来,原来她听见惠妃说的话了!
难怪,她没有将我私见惠妃一事说出来!难怪,宋御医……
*
正月初一寅时刚过,宫内华灯已上。身着华服的我端着屠苏酒站立于温室殿寝宫之外时,乔公公已经向里面通报了两回。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未听见皇上回应,只有顾昭仪甜媚之声:“皇上累了,还想再睡一会!”
乔公公皱着眉头欲再叩门,被我止住:“乔公公,还是皇上龙体要紧,这屠苏酒,不喝也罢!”
说罢,便作势欲将金瓯永固杯中的酒倾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