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清冽并不太会喝酒,可她发现自己的酒量却也算不得差,本是想要借着酒意忘却烦忧,却奈何酒入愁肠反倒化作了相思泪。涌入喉间的酒越辛辣,少年的音容便越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在轻微的醉意中不哭反笑,讥讽着自己的一无是处。或许从她用自己的剑刺中了江陵的那一刻开始,她与他的关系便再没有机会回到从前。她发疯似地追寻,也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一夜靳清冽又这样怏怏坐到了天亮,晨光熹微时她步出了房门,瞬间就见到了遍地的落叶。踏足落叶之上,少女放眼望着远方的一片金黄景致久久地出神,而雷鸣的身影却在此时闯入了她的视野。
“靳姑娘。”雷鸣的步履似不如初见面时洒脱,他的脸上也仿佛带有踯躅之意。
“雷大哥,你回来了!可是有了小陵的消息么?”被靳清冽飞奔的脚步牵起的落叶于她的身后舞动。
雷鸣的眸光有些许深沉,他望着满心急切的少女,却似乎不知应如何向她开口。
因为雷鸣已见过了江陵。
一个手执紫玉竹杖、身形清逸朴素的盲眼少年在人群中是非常显眼的,所以要得知江陵的行踪并不难,长空帮中的手足很快便回禀了雷鸣,说是已寻得了少年的踪迹。
这么容易就能被找到的人,靳清冽却费尽了心力遍寻不得,那么原因只能有一个——江陵在故意回避与靳清冽相见。
雷鸣好似明白了什么,随着兄弟们穿街入市,在一间不起眼的打铁铺子内见到了少年清癯的身形。
那时江陵正在请师傅铸剑,仍旧是品质稍显粗糙的三尺长剑。
耳闻故人久远的脚步声传来,他面向雷鸣会心一笑:“雷大哥别来无恙,长空帮的兄弟们也辛苦了。”
原来江陵自离开了鬼市时便察觉了长空帮众的跟踪,他本可以隐遁身形不露行踪,可他反而故意泄露了自己的踪迹。
他可以不见靳清冽,但他不能不去长空帮。
靳清冽的直觉很准,江陵从不曾真正地离她远去。他走过了她要走的路,他也比她先一步到达了她要到达的地方。他一直于暗中聆听着她的步伐,他的心也绝不比她好受。
可他绝不能将靳清冽也牵扯进这危机重重的艰巨任务中,所以他想用无情的言语断绝与她的关系。他本以为自己已做到了冷酷决绝,可后来他却意识到自己与她同样无法忘情。
只是他还有些事必须要去完成,他的使命根深蒂固。于是他只有逃避,逃避她的追寻,亦在逃避中备受煎熬。
不过好在他见到了雷鸣,雷鸣也算是与他共度患难的朋友。
朋友,在很多时候都能起到推波助澜之效。
“江兄弟,一年不见,你可安好?”雷鸣上前一步,与江陵面对面地站立,目光中有着得见故友时的欣喜之色。
“我已在这里等了雷大哥许久。”赤红的火焰映在江陵苍白的脸上,他摸向了雷鸣的肩膀,在雷鸣的耳边低声问道,“雷大哥,清清她还好么?”
“果然是如此。”雷鸣心中的猜想被证明属实,他大为不解地望着江陵,在铺子里叮叮咣咣的凿打声中提高了音调,“江兄弟,你既然知道靳姑娘曾与我一起,一连几日都在寻你,你却为何不愿见一见她?你们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
江陵低垂着盲目苦涩地一笑,伸手接过了铁匠刚刚铸好的剑,却对雷鸣的问题避而不答:“雷大哥,我的剑已铸好,我想我们该寻一个僻静的所在说话。”
他知道雷鸣情深意重,是可以信任的同伴,他也了解任天长的义薄云天。他不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雷鸣,可他却需要任天长与雷鸣提前做好准备——准备好应对燕王计划的策略。
他相信面对国家大义,任天长与雷鸣定然义不容辞。
洛阳城热闹繁荣,极少有清幽寂静的场所,但江陵与雷鸣却仍旧寻到了这样一处幽僻的所在。危险的地方,也是对于他们来说安全的地方。
他们走向了鬼市谜样的水渡中,江陵为雷鸣讲述了洛阳军务参政王加禄案与花待撷反叛长空帮的前因后果。
“雷大哥,燕王就要取回藏于长空帮山脉内的兵粮武器。”江陵最终提及了话题的重点。
“江兄弟,当日你托陈少侠为我带来了大哥的消息,我就该想到你不简单,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雷鸣的目光在诡谲的光源下由讶然变为沉默,又从沉默转为惊疑。
“雷大哥,你相信我么?”江陵却微凛着眉宇反问,“信我,就应快回长空帮去与任帮主共商应对之策。”
“江兄弟,希望再见面时,我们仍旧是朋友。”雷鸣似乎察觉到了江陵或许分属燕王阵营,他没有再去追问江陵的身份,而是在凛然中点头离去,纵马疾驰向长空帮属地,将与江陵的密谈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任天长。
任天长在扼腕怒目中知晓了花待撷与已为敌的一切原委,一掌击碎了身前的桌案,双眸坚毅生辉:“为家国抛洒热血才是男儿本分,就让我们去会一会那真正的敌人!”
与人天长下定了彻底粉碎敌人诡计的决心,雷鸣便又一次来到了靳清冽的面前,有些话江陵托他转达,可他却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靳姑娘,兄弟们打探到了江兄弟的行踪,只是他似已不在洛阳,而是向着江南的方向去了。”
既然已经替江陵说了谎,雷鸣便知道自己今后要想尽一切办法去用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