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罗侯略微憔悴,可难掩一身蓬勃筋骨。他一只大手握住冬菇臂膀,关节坚实突出,手指苍劲有力,虽是饱经风霜满是硬茧伤痕,却给人最踏实的安全感。
“很多事我尚不知晓,可我明白你为我付出许多。我还从未正式感谢过你,冬菇,谢谢你。”
冬菇眼眶微红,“说什么呢啊……你与我说什么谢,我们是夫妻,本就该患难与共的。”
罗侯轻轻摇头,“我人虽不聪明,可我也知道夫妻该是相互扶持的,而我受你太多恩惠,却没为你做过什么。我们之间早已不是一句夫妻可以全然了事的。”
罗侯的胸膛滚烫,肌肤之上带有他独特的阳刚浑厚之气,随他低沉言语,胸腔微微震动。冬菇靠在其上,听着罗侯少有的话语,心里一时又酸又胀。
罗侯手臂微微用力,将冬菇抱得更紧。
“罗侯陋颜残躯,也无才华,此生,是我注定亏欠你。”
“你……”冬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让罗侯打断了。
“可是这一路,罗侯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护你周全。苍天为证,若违此誓,罗侯不得好死!”
“罗侯你……”冬菇心神震荡,她知晓这个世界的人对于誓言看得极重,并非像前世那般,随口而出。罗侯立下此誓,是下定了决心。
她也紧紧抱住罗侯,“定护我周全……罗侯,为了守护誓言,你可以不怕死么……”
罗侯轻轻地摇了摇头。
“生守诺,死不悔。”
生守诺,死不悔。
冬菇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将头埋在罗侯的肩窝,无声流泪。
罗侯,你不懂,其实你给过我太多太多。
冬菇两世为人,对待生活难免会有一丝倦怠。天理,人心,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累了。往往别人一句话,冬菇要从太多太多的方面理解,这不是故意,而是本能。
而她的诸多疑问,却没有人能解答。
只有罗侯。
冬菇心想,只有罗侯可以。
一个是聪明的女人,脑中想了太多,越发的疲惫厌倦。一个是孤僻的男人,从不会多说什么,只有用行动来证明一切。他们的相遇相知,除了注定,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冬菇泣不成声,“好……你的誓言,我记下了……”
罗侯拥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她是他的依靠,是他的支柱,也是他此生最大的牵挂。有一句话,他未与冬菇说。
此生,他注定亏欠于她……可是……他想说,若真的有来世,等到他有完整躯体,换一副容颜,他想再与她相见。
然而话到嘴边,却只说了一半。
来世本来就虚无缥缈,可是他仍然不敢肆意决定。今生尚未过完,体会也不曾圆满,她对他是如何想的,与他一起,她后悔过么,她不甘过么,若真有来世,她还想见到他么……
冬菇哭得眼睛红肿,哽咽道:“完了……明天让小妹看见,成什么样子……”
罗侯低头看她,“无事。”
冬菇掐了他一下,“无事无事,你就知道无事,哪有女人没事就哭的啊,丢人啊。”
罗侯又道:“无事。”
冬菇直起身,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罗侯,你哭过么?”
“……”一语问得罗侯哑然,他哭过么,他不记得自己哭过。他流过血,流过汗,可是他不记得自己流过泪。
也许某个时间他哭过,只是时间过了太久了,久得他已经忘记是什么事情,什么原因,让他流下眼泪。
“你别说你没哭过,我可不信。”
罗侯低头,他与冬菇的手还拉在一起。
“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多久以前的事?”